筆趣閣 > 天唐錦繡 >第兩千一十章 臨川公主
    聽聞由京兆府接收俘虜,一直悶聲不吭的馬周登時眼睛一亮,直起腰桿朗聲道:“請周都督儘快簽署軍令,本官稍後即派人前往潼關接收俘虜。”

    周道務自是一口答應。

    馬周這纔看向李承乾,道:“去年冬天連降大雪,終南山各處峯嶺積雪甚多,開春之後積雪融化成流匯入各條河水,形成磅礴之勢,加之今年雨水又多,兩相疊加之下導致關中各條河流水量暴漲、湖泊滿溢,水澇極爲嚴重。許多低窪田地遭受湮沒,且由於叛軍肆虐,官府癱瘓,難以及時組織民夫救災,災情愈發蔓延。眼下亟需大量米糧物資,還望殿下召集羣臣、集思廣益,設法予以籌措,否則災情肆虐,百姓生計無着,後果不堪設想。”

    同樣三緘其口、不聲不響的蕭瑀附和道:“馬府尹所言甚是,災情肆虐,民心不穩,難免有怨氣滋生,殿下當予以重視,儘快籌措錢糧人力消弭災害。”

    自古以來,天災往往成爲王朝崩塌之罪魁,億萬百姓常常忍受着苛捐雜稅、橫徵暴斂,但只有還有一口飯喫,便不在乎到底是誰在統治着他們。可一旦天災人禍橫行,百姓活不下去,別管在位的是秦始皇還是漢武帝,平素綿羊一半溫順的人們便會暴躁而起,將壓在身上的統治者推翻。

    如今關中剛剛經歷一場兵變,屍橫枕籍、哀鴻遍野,若再任由災情繼續氾濫,只需有居心叵測之人振臂一呼,便可嘯聚數萬乃至數十萬災民……

    治水救災,迫在眉睫,遠比重建長安、重修太極宮更爲重要。

    李承乾自然知曉輕重,對馬周頷首道:“長安內外之治水救災,皆賴愛卿操持,其中之辛苦孤心甚知,惟願愛卿精誠盡忠,不負父皇與孤之信任。待到他日重建完成,長安內外恢復貞觀繁盛,愛卿當爲首功!”

    他雖然長於深宮,未曾主政一方不諳俗務,卻也明白平日裏朝堂之上高屋建瓴、引領帝國前進之方向固然不易,底層官府奉行政令、破除萬難之時更爲艱難,但凡能夠將這戰火荼毒之後殘缺破敗的關中恢復如初,必須付出無數心血,非當世之名臣所不能爲之。

    房俊勇冠三軍、戰功彪炳,馬周勤勉任事、才幹卓越,李道宗沉穩睿智、血統高貴,這三人現在擔起軍、政、皇族的三杆大旗,乃東宮柱石。日後更是他掌控朝堂的左膀右臂,豈能慢待?

    三人之中馬周官職最小、爵位最底,等到登基之後,當予以簡拔,使其直入中樞擔任宰輔,只要重建事宜完美達成,堪稱功勳卓著,或可爲尚書左僕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文官之首……

    馬周沉聲道:“身爲人臣,爲殿下排憂解難、爲百姓紓困解厄乃是職責所在,爲此縱然耗盡心血亦是理所應當,不敢居功。”

    一旁的劉洎看着馬周,心底慢慢的全是羨慕。

    相比於擔任京兆府尹,管理京兆府事務的馬周,自己這個侍中看上去高高在上,實則並無太多實權。門下省就設立於皇宮之內,職責便是協助皇帝處理朝政,看似每一道政令都要過手,但所有行政目的都取決於皇帝意志,自主性非常之低,遠不如馬周這般實權在握。

    然而他御史出身,註定要走在務虛的系統之內,想要成爲一地之主官,非極其特殊之際遇而不可得……

    諸事議定,蕭瑀、房俊、劉洎、馬周等人相繼告退,馬週迴去京兆府主持諸般事務,房俊出城趕赴右屯衛臨時駐地視察一番,劉洎則跟隨蕭瑀前去探視岑文本,這兩日岑文本染了風寒,臥牀不起。

    太子命周道務簽署軍令移交俘虜至京兆府,然後命人將周道務軟禁在皇宮之內,又將李君羨叫到面前。

    吩咐道:“李將軍速派可靠之人前往遼東,沿途收攏周道務殺俘之證據,若證據確鑿,則記錄在案,切不可爲別人所知曉,更不許泄露一絲半點。”

    李君羨心領神會,明白太子這是要將周道務拿捏在手中,領命道:“末將遵命,即可安排校尉李崇真率兵前往遼東,殿下以爲如何?”

    李承乾略作斟酌,頷首應允。

    李崇真乃河間郡王李孝恭之子,李孝恭如今擔任安息都護,坐鎮西域,乃是東宮一系,都是自己人。

    李君羨告退而出,返回玄武門外“百騎司”駐地,叫來李崇真,仔仔細細叮囑一番,李崇真領會意圖之後,當即帶上數十兵馬,出城奔赴遼東。

    *****

    一身華服、滿頭珠翠的臨川公主在堂內來回踱步,時不時停下向外張望幾眼,秀美的俏臉上神情焦慮。

    穩穩當當坐在繡墩上喝茶的房陵公主受不了,放下茶杯,蔥白纖細的手指摁了摁太陽穴,無奈道:“你好歹也是帝國公主,有幾分靜氣行不行?這般走來走去,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臨川公主停住腳步,瞪她一眼,沒好氣道:“誰又沒請你,你不請自來也就罷了,還要反客爲主管起閒事麼?坐不住您趁早離去,好走不送。”

    駙馬周道務已經率軍返回關中,待交接軍務之後即可返回公主府,但最近城內流言四起,說是“屠戮俘虜有傷天和”導致上蒼震怒,故而降下大雪阻礙大軍貢獻平穰城,更令父皇軍中墜馬負傷,連朝堂之上也議論紛紛,要對周道務予以嚴懲……臨川公主自是憂心如焚,哪裏靜得下心?

    今日駙馬入城交卸軍務,早有府中眼線回報會是已經進了太極宮,卻遲遲不見出來,愈發令臨川公主如坐鍼氈、憂慮不已。

    偏偏房陵公主這個惹人嫌的不請自來,還在一旁說風涼話……

    房陵公主被懟了一句,知道臨川心底焦慮,所以也不氣惱,自顧自的又斟了杯茶,小口小口喝着,腦子卻不停琢磨着周道務的處境。

    家僕從外頭快步進入堂內,瞧見房陵公主正坐在那裏喝茶,便略一遲疑。

    臨川公主瞅了房陵公主一眼,對家僕道:“什麼事?但說無妨。”

    “喏,”家僕這才說道:“外頭有駙馬的親兵自城外回來,說是駙馬有書信當面呈給殿下。”

    臨川公主眉頭一揚,忙道:“讓他進來!”

    房陵公主也挺直腰桿,兩眼灼灼有神,很感興趣。

    須臾,一個親兵自門外進入,單膝跪地施行軍禮,將一封書信雙手呈上:“將軍命吾返回府中,將書信呈給殿下,請殿下過目。”

    臨川公主結果書信,拆開來一目十行讀完,一雙秀眉緊緊蹙起。

    房陵公主上身微微前傾,小聲問道:“周駙馬說了什麼?”

    她很好奇,周道務前往太極宮述職交卸軍務,爲何還要同時給臨川公主寫封信?

    臨川公主轉身回到她身邊坐下,將書信遞給她,同時問親兵道:“駙馬可否還有交待?”

    兵卒搖頭道:“並無其他交待。”

    臨川公主頷首,纖白素手擺了擺,將親兵斥退……

    房陵公主已經看完信,捏着自己尖俏的下頜,若有所思道:“按照周駙馬心中所言,此番入宮述職,凶多吉少啊。”

    臨川公主愁的不行,嘆氣道:“誰說不是呢?朝中這幫子大臣也是多管閒事,如今兵變消弭、局勢未穩,一大堆事兒等着他們去操持,盯着吾家駙馬作甚?莫說尚不知駙馬是否殺俘,就算真的殺了幾個,又有什麼了不得?真是惱人!”

    然後纖手攥拳在茶几上輕輕錘了一下,俏臉上滿是惱怒,咬牙道:“房二那廝與駙馬素來不睦,今次得了這樣一個機會,一定會落井下石,本宮恨不能一口咬死他!”

    如今房俊之權勢、聲望正值巔峯,太子對其倚爲臂助、言聽計從,若其從中落井下石,非要將周道務治罪,只怕周道務根本無法脫罪。

    等到被“百騎司”下獄,房俊授意李君羨嚴刑拷打,周道務如何捱得住?只怕屈打成招之後便被做成鐵案,再無翻身之餘地。

    房陵公主也覺得麻煩,往昔房俊與周道務能夠在太極宮內大打出手,將李二陛下都氣得不輕,這些年更是相互看不順眼,如今得了這個機會,自然是將周道務往死里弄……

    她與高陽、長樂的關係都不錯,但對房俊當初對她送上門卻不屑一顧之事記恨尤甚,只是不願見到房俊搬倒周道務。

    想了想,道:“雖然此事非同小可,但你總不能在府中乾着急,卻袖手旁觀吧?”

    臨川公主眼圈泛紅,咬着嘴脣,彷徨無措:“我一個婦道人家,又能如何?唯一的辦法便是去向太子求情,可太子對房俊視若肱骨、言聽計從,豈能爲了我一個沒什麼用的妹妹去駁斥房俊?”

    越想越急,越覺得委屈,眼淚順着嫩白的臉頰撲簌簌流下來。

    房陵公主趕緊遞上手帕,勸慰道:“事在人爲,眼下尚不知具體情況如何,何必如此?你若亂了方寸,愈發沒了辦法。”

    臨川公主哭道:“你我看似金枝玉葉、尊貴至極,實則半點實權也無,事到臨頭又能有什麼法子?”

    房陵公主見她哭得抽抽噎噎、梨花帶雨,眼珠一轉,道:“解鈴還須繫鈴人,你可以去求求房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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