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依照於、陸二人之設想,驟然對晉王發動突襲,暫且不論勝敗,一個“弒殺手足”的罪名是絕對逃不掉的,後果便是原本佔據的名分大義消失一空,反倒成了爲皇位殘酷兇殘的劊子手……
這一戰是在所難免的,但絕對不能是在失去名分大義的情況下開戰。
何其蠢也?!
當然,他也明白於、陸二人未必便如此愚蠢,他們更多還是想着立下這一樁“勸進之功”,剪除晉王的倡議由他們發起,他們自然佔據主動,而軍方只能淪爲負責實施的工具……
他們當真不明白李承乾揹負一個“弒殺手足”的罵名將會使得天下人反感?
未必。
說到底,還是爲了各家的私利。
這就是門閥世家的可惡之處,他們所有動機都是爲了自家利益,剖開一切行爲舉止的外皮,其核心都是自私自利……
李承乾也清楚這一點,所以搖頭嘆氣,無奈道:“東宮內部分裂,怕是在所難免。”
世家門閥之頑疾誰都看得清,但誰都無可奈何,因爲世家門閥之力量實在是太過龐大,治國也好,爭儲也罷,無論如何都離不開世家門閥之襄助。
若科舉取士能夠發展個三五十年,或許能夠徹底鉗制世家門閥。
要知道現如今所有的世家門閥,追根朔源也都是這麼來的……
房俊安撫道:“即便分裂,倒也未必是壞事,那些心懷異心者自此離去,大浪淘沙之後餘下的的皆乃忠誠之士,上下一心、忠誠不貳,或許更能激發出強大力量。”
……
於、陸二人自太子居處出來,任憑淅淅瀝瀝的雨水將渾身淋透,快步返回住處。
兩人心事重重,也顧不得沐浴更衣,對坐在窗前地席之上,默然無聲。
良久,陸德明才澀聲道:“殿下寵信房俊已然臻達盲目之境地,甘心被其蠱惑而不自知,吾等又該何去何從?”
于志寧拿起一旁的帕子慢慢擦拭臉上的雨水,直到將鬚髮打理乾淨,放下帕子,這才緩緩說道:“吾等忠於殿下,縱然粉身碎骨,亦甘之如飴。然則吾等雖死不足懼,卻怎能牽連家族遭受劫難,致使門楣墜落、子孫零散?”
說到此處,他輕輕一嘆,聲音低落:“吾等身受家族之栽培,又豈能任意妄爲?一個個看似榮華富貴,實則身不由己。”
世家門閥賦予族中子弟遠勝常人的資源,與此同時也需要子弟予以反哺,誰若是隻知享受卻不知付出,必然遭受天下人唾棄。
家族,從來都是華血脈賴以傳承的根基,沒人願意承受被家族唾棄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