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天唐錦繡 >第一千五百九十二章 心生猜忌
    御書房內。

    一身常服的李承乾接到李君羨稟報的時候略有錯愕,李思訓他也是知道的,這位郇國公府的次子平素表現低調、勤奮好學,畫技更是曾經得到閻立德、閻立本兩兄弟的讚譽,算是李氏皇族之中難得的“才子”,自然有所關注,也略知其秉性。

    無論怎麼看,這人都不至於牽扯進宗室的陰謀當中……

    等到聽聞“李繹”的名字,更涉及霍王府,李承乾頓時怒不可遏:“這些人瘋了不成?”

    將審訊筆錄仔仔細細看過,氣得摔在桌案上。

    李君羨低眉垂眼,一言不發。

    李承乾生了一會兒悶氣,問道:“依你之見,霍王參是否參與此事?”

    李君羨想了想,謹慎道:“蠱惑李思訓在靠近道觀之處狩獵,的確有可能驚擾長樂殿下……但也僅只是有可能而已,事實上李思訓全然不知內情,就算道觀那邊無人護衛也不至於硬闖道觀,更何況還有房家家兵以及殿下禁衛,僅憑李思訓,想要驚擾長樂殿下基本不可能。”

    除非有意爲之,否則不知內情的人又怎會衝撞一位居住在道觀之中的公主?

    所以“李繹蠱惑李思訓驚擾長樂公主”這個罪名很難成立。

    李承乾卻惱火道:“你以爲他們是別有目的?朕卻不那麼認爲,李繹是算準了因爲此前宗室被房俊勒索了一大筆錢帛之事懷恨在心,故意將李思訓引到道觀。若李思訓心懷憤怒,或許能夠做出瘋狂舉措,以至於讓房俊悔恨終生,反之,李思訓也定然因爲‘入山狩獵’被捉拿,既然沒有驚擾到長樂,何至於被捉拿下獄?郇國公府必然不肯善罷甘休。”

    那些人這回未必是對付房俊,而是想要借房俊的刀,真正的目標或許是郇國公李孝協,亦或者是以李神符爲首的一干宗室小團體。

    李君羨沒接話,卻覺得有這個可能。

    陛下有些時候反應很是敏銳,但心性軟、韌性差,並不具備一個優秀帝王的品質,也難怪當初太宗皇帝幾度想要易儲,錯非太宗皇帝薨逝,若是再等幾年,這皇位歸屬還真不好說。

    而且太宗皇帝的薨逝頗有些莫名其妙……

    想到這裏,李君羨心裏“咯噔”一下,頭垂得愈發低了……

    李承乾坐回書案之後,眉毛緊鎖、一臉愁悶,嘆氣道:“高祖諸子,衛懷王、楚哀王、酆悼王、周王皆早亡,隱太子、巢刺王兵敗身死,荊王、漢王謀反被誅,彭王身體不佳、久病纏身……仔細數一數,也沒剩下幾個了。”

    如今已經是“仁和”朝代,高祖皇帝諸子早已不能對皇位造成威脅,譬如當初荊王李元景就是鬼迷心竅,縱然他配合長孫無忌兵變成功,皇帝也只能從太宗諸子當中擇選,要麼是魏王、要麼是晉王,甚至算上蜀王、齊王,無論如何也輪不到李元景。

    所以李承乾是希望高祖皇帝諸子都好好的活着,縱然不能就藩天下,留在長安安享富貴也是好的,給外人一種“宗室和睦、血脈親愛”的感覺。

    誰知一個兩個的卻都不肯消停……

    萬一這件事牽扯到霍王李元軌,自己該當如何處置?

    殺又不能殺,貶謫地方唯恐其趁勢作亂,置之不理又無法向長樂、房俊交待,真真是取捨兩難。

    心情糾結錯亂至極點,怒火升騰,忍不住埋怨道:“都是房俊亂搞!與長樂暗通款曲也就罷了,朕念在他功績睜一眼閉一眼,爲何卻要弄出孩子?即便如此,朕也不予追究,反而准許長樂在宮內安胎,卻還是不肯消停,非得出宮前往終南山待產……這是在擔憂朕這個皇帝下毒手嗎?若非如此,也不會惹出現在這樁事!”

    諸般怨氣積壓心中已久,但話一出口就意識到不妥,忙又道:“不過這件事兩個人兩情相悅,朕也不會橫加干涉。”

    李君羨眼觀鼻、鼻觀心,緘默不語。

    李承乾看了他一眼,覺得相比於房俊,自己應該是對方更爲忠心的那個,遂道:“牢騷兩句而已,將軍不必在意,此事朕已知之,考量之後再做定奪。”

    “喏,末將先行告退。”

    李君羨施禮之後,躬身退出。

    走出御書房,外頭春光明媚,李君羨眯了眯眼睛,心頭泛起疑問:陛下是從何時對越國公有所不滿?

    ……

    御書房內,李承乾坐在御案之後,爲自己剛纔失言有所懊惱,萬一這樣的話語傳到房俊耳中,定然會在君臣之間種下隔閡。自己與房俊雖然分屬君臣,但相比於房俊依靠自己,卻是自己依靠房俊更多一些。

    不說旁的,若無房俊鼎力支持,自己的聖旨在軍方怕是無人當回事,沒有軍方的擁戴,又算是個什麼皇帝?

    至於李勣……

    那廝老奸巨猾,一旦局勢不利,放棄自己另立新主連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長孫無忌兵變之時,李勣就坐視自己這個皇太子陷入死地卻無動於衷、袖手旁觀……

    不過想到李君羨爲人謹小慎微,自己對其更是推心置腹、信重有加,想來並不會將那幾句話傳揚出去。

    心裏略微放心……

    喝了兩口茶水,琢磨着這件事要如何處置,內侍便稟報劉洎已到。

    “微臣覲見陛下。”

劉洎入內,施禮問安之後,李承乾讓他安坐,而後將終南山發生之事講了,又將李思訓的筆錄遞給他觀閱。

    “茲事體大,動輒牽連甚廣,朕毫無頭緒,不知愛卿可有教我?”

    劉洎也有些犯愁,沉吟不語。

    按理說,如此一個打壓房俊的機會放在眼前應當緊緊抓住纔是,陛下明顯對房俊有所怨言,自己只需不着痕跡的順着這個方向推動,讓房俊引起的麻煩越來越大,陛下的不滿自然越來越多。

    但問題在於宗室裏那些人已經越來越沒有底線了。

    古往今來,有人的地方就有權力、有權力的地方就有鬥爭,這是世界的主旋律,人或者動物,莫不如是。

    可人之所以與牲畜不同,就在於人知禮義廉恥,有些底線不能突破。

    劉洎自認是個有底線的。

    所以他沉吟少頃,正色道:“陛下,宗室裏有些人已經喪心病狂,居然試圖以此等卑劣之心機達成不可告人之目的,此風不可長!宗室乃是國家根基,若不能正本溯源,必然禍亂綱紀、顛倒綱常,遺禍無窮!”

    他可以代表文官去與武將爭權奪利,那是因爲他認爲國家一旦由軍隊主導,是不可免將會滑向窮兵黷武、刀兵四起,當下的大唐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穩定內政,以便於消化這些年東征西討打下來的偌大疆土、充入國內的巨量人口、以及日盛一日的商業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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