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天唐錦繡 >第六十八章 人贓俱獲?
    蕭嗣業的心臟開始抑制不住的跳動。

    右屯衛居然沒有彈藥了?

    一支依靠火器狂飆突進,將阻擋在面前的一切障礙轟爲齏粉的雄師,居然沒彈藥了?

    那麼……面對沒有彈藥的右屯衛,薛延陀的大軍還能像以前那樣毫無還手之力,只能當一個待宰的羔羊麼?

    蕭嗣業知道自己這麼想不對,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是個漢人沒錯,但他首先是個人!

    活着的才能做人,死了的人與豚犬有何區別?

    甚至連豚犬都不如,起碼豬肉狗肉可以喫,沒人喫死人肉……

    爲了活着,即便是背棄宗族、背棄國家,又有什麼錯呢?

    怨就怨那個雁門關的守將,怨就怨房俊,是他們不給我活路走,我也沒辦法……

    蕭嗣業瞪着眼睛,在漆黑的夜裏瞪着房梁,心中默默的盤算,默默的數數。

    直至數到一千,側耳傾聽屋內的動靜,幾個兵卒的呼吸很是均勻,甚至還有一個打着呼嚕,節奏很強,顯然都已經睡熟。

    他慢慢轉過頭,黑暗之中什麼也看不到,將手緩緩的伸到身邊那個兵卒的被窩裏,輕輕的摸索着……

    直至摸到懷中那個信封,將手從衣襟伸進去,捏着信封的一角,慢慢的拽了出來。

    拽到一半,那兵卒猛地翻個身,嚇得蕭嗣業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兒,等了半晌沒見動靜,卻是那兵卒由躺着變成側臥,面向蕭嗣業這邊。

    信封被他輕輕的拽了出來……

    黑暗之中,屋外寒風呼嘯,蕭嗣業能夠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一旦被發覺自己有盜取公文的企圖,恐怕房俊二話不說就砍了自己的腦袋……

    幸好,屋內屋外呼嚕聲北風聲交相呼應,除此之外,一切寂靜。

    蕭嗣業將信封捏在手裏,感受到上邊密封的火漆,慢慢的坐起身,掀開身上的被子,輕輕的下地穿好鞋子。躡手躡腳的到了門邊,猶豫了一下,又回身憑着記憶在牀鋪邊上摸索一陣,將最裏邊一個今晚不值夜的兵卒脫下的兵甲衣裳拎在手裏,這才輕輕推開門,閃身而出,又悄沒聲息的將門帶好。

    屋外寒風凜冽,凍得蕭嗣業打了個哆嗦,不敢耽擱,趁着黑夜順着牆根一溜煙跑出了院子……

    街上盡是唐軍時不時的往來巡邏,蕭嗣業尋了一出牆角,躲在黑暗裏,將那一套偷來的兵甲衣裳穿好,這才走到街上,向着城南走去。

    城南的城牆白天被火藥炸塌了大半,這會兒就算有人看守,也定然會有疏漏之處,只需出了城,繞着趙信城遁入北邊的窴顏山,就沒人能追得上自己。從小生活在突厥人的營帳內,他學到了冬天在雪地裏生存的技能,這麼大的窴顏山,只要細心的去找,食物有的是。

    到了夷男可汗的牙帳,將右屯衛缺少彈藥的信息告訴夷男可汗,薛延陀調集大軍將房俊擊敗,自己便是大功一件。

    當年趙信投降匈奴之後被封爲“目次王”,其中固然有他原本就是匈奴人的原因,更因爲伊稚科可汗看中趙信從漢人處雪來的本事。自己身爲蘭陵蕭氏的子弟,家學淵源豈不比趙信強上十倍百倍?

    咱也不奢望能夠封王,起碼一個貴族少不了吧?

    爲了活下去,爲了榮華富貴,即便是心頭覺得有些對不住此刻趙信城內的唐軍,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畢竟只要自己抵達夷男可汗的牙帳,薛延陀大軍隨後便至,尚在等候彈藥補給的右屯衛毫無防範之下,定然傷亡慘重……

    迎面遭遇好幾撥巡夜的兵卒,只是因爲蕭嗣業身上穿着唐軍衣甲,是以並未盤問。

    蕭嗣業提心吊膽的走到城南,見到坍塌的城牆出空無一人,並無兵卒值守,頓時長長的鬆了口氣,也顧不得其中蹊蹺,瞅瞅四下無人,便尋了一處稍微平坦的地方,身形敏捷的越過亂七八糟的磚瓦石塊,悄無聲息的出了城……

    回頭看了看黑夜之中有若巨獸蟄伏的趙信城,蕭嗣業重重的吐出口氣。

    來不及感嘆,便深一腳淺一腳的藉着雪色,向着城東走去,企圖繞過趙信城,遁入城後的窴顏山。

    走了沒幾步,忽然覺得前方黑影幢幢,嚇得蕭嗣業就想要跳入一側的一個土溝裏,

    未等他邁開腳步,便聽到一個渾厚的嗓音悠悠問道:“蕭郎君雪夜出城,是見到這窴顏山雪色秀麗、精緻優雅,打算遊玩一番麼?”

    聽到這個嗓音,蕭嗣業只覺得猶如一道天雷從天而降,正轟在他的腦門兒上,腦子裏轟然作響,一時間呆立在原地,居然不知如何回答。

    馬蹄踩着厚厚的積雪,落地無聲,幾十名騎兵慢悠悠的上前將蕭嗣業圍在當中,爲首一人錦帽貂裘,坐在馬上氣度儼然,一張黑臉在雪夜之中顯得也白皙了一些,雙眼粲然有若寒星。

    不是房俊又能是誰?

    蕭嗣業整個人已經徹底懵掉了……

    房俊爲何出現在這裏?

    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裏?

    他不是一直在城內處置公文麼?

    房俊勒着馬繮,策馬上前兩步,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一臉驚慌的蕭嗣業,沉聲喝問:“本帥問你話呢,你是聾了還是啞了?”

    “啊!”

    蕭嗣業猛然回神,期期艾艾道:“這個……那個……哈哈,正如大帥所言,雪色很美……那個啥……”

    他都快哭了,無論如何也編不下去。

    這深更半夜天寒地凍的,出城看風景?

    傻子也不信吶!

    房俊在馬上一臉鄙視不屑,輕輕揮手:“此人夤夜出城,又偷了兵卒的衣甲,行爲鬼祟,居心不良。來人,給本帥好好的搜搜他的身,看看是否有什麼不可與人言之事!”

    “喏!”

    幾個兵卒躍下馬背,向蕭嗣業走去。

    蕭嗣業一張臉瞬間慘敗,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大叫道:“沒有,我沒有!房俊你莫要血口噴人,我……唔唔唔……”

    那幾個兵卒焉能讓他當着房俊的面大放厥詞?

    當即如狼似虎的撲上去,將蕭嗣業狠狠的摁在雪地上,三兩下就將他套在外面的衣甲扒了下來,一封信掉了出來。

    蕭嗣業一臉死灰,放棄掙扎。

    “大帥,有封信!”

    一個兵卒將信封撿起,瞅了一眼,看清了上面的火漆,沉聲道:“不是信,是軍中公文!”

    房俊在馬上將信接過,看了看火漆是否完整,又看了看放棄掙扎的蕭嗣業,冷哼一聲,道:“盜取軍中公文,當以叛逆之罪,處以極刑。若是情節嚴重,後果嚴重,可夷三族!蕭嗣業,你尚有何話可說?”

    蕭嗣業還能有什麼話說?

    不僅僅逃跑被捉,更是被搜出盜取的文公,證據確鑿,辯無可辯。

    房俊見他不言,又問道:“你乃是大唐單于都護府長史,堂堂大唐官吏,何以趁夜盜取公文?況且,盜取公文之後你非但沒有一路向南返回大唐,而是繞道城東,某來問你,究竟意欲何爲?”

    蕭嗣業被幾個人死死摁在地上,乾脆閉上眼。

    他栽了。

    栽得徹徹底底,永不翻身……

    爲何不向南返回大唐,反而要繞道城東,這還用猜嗎?

    傻子都知道他這是打算將這封公文帶去薛延陀,以爲進身之階……

    通敵叛國,罪無可恕!

    蕭嗣業痛苦的閉着眼,悔恨猶如一條毒蛇一般啃噬着他的心臟肺腑!

    自己怎地就沒能忍住,非要去盜取這麼一封公文呢?搞得現在人贓俱獲。那個兵卒也是該死,你有公務就趕緊去辦,爲何偏偏要在自己面前羅裏吧嗦的說上那麼一通?爲何要讓自己知曉右屯衛彈藥告罄,無以爲繼?

    若非這種種,自己又豈有膽量盜取公文,前去薛延陀?

    哎……

    嗯?

    不對呀!

    蕭嗣業心中猛然一跳!

    這一切……是否太過於刻意了?

    這前前後後的種種,怎麼此刻看來好像有一種引君入彀的意味……

    蕭嗣業陡然睜開眼,怒吼道:“房二,我草你祖宗!你特孃的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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