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天唐錦繡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放棄抵抗?
    “王幢軍”只萬餘人,一直作爲高句麗王維繫統治的武器而存在,精銳非常。淵蓋蘇文覬覦王位,卻也不願貿然篡位,以免遭受反噬,所以弒殺榮留王之後,沒有自己登基,而是扶持榮留王的侄子高寶藏登基爲王,他則將“王幢軍”全盤接手。

    沒有了“王幢軍”這樣一隻強悍的武力,寶藏王只能作爲傀儡,一絲半點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而淵蓋蘇文接手“王傳君”之後,便對其大肆清洗,挑選自己族中子弟充入其中,又徵調那些服從於他的各個部族中勇悍之士入伍,加以整訓,戰力不降反升。

    高句麗朝野上下盡皆公認,“王幢軍”是唯一能夠正面硬撼唐軍的存在。

    而就是這樣一支有着左右戰局之能力的軍隊,卻如同老鼠一般徹底消失在所有人的面前。

    沒有人知道“王幢軍”究竟藏身何處,醞釀着什麼,何時出擊……

    ……

    長孫衝騎在馬上,看着麾下兵卒將屍體拖走,又用清水將街道沖洗一遍,感受着四周圍觀的百姓商賈那種兇狠的眼神,心中有些煩躁。

    他藉着“演習”的便利,將平穰城上上下下的防務幾乎全部摸清,無數的信息傳至東征軍中,已經算是大功一件。

    然而一直未能探明“王幢軍”的所在,這使得他心中警覺。

    淵蓋蘇文其人兇殘暴戾,但是其既然能夠竊據一國之權柄,成爲高句麗實際上的掌控者,就說明無論智慧亦或謀略,都是上上之選,堪稱一代人傑。

    這樣的一個人,將“王幢軍”始終隱匿起來,豈能沒有謀劃?

    如果唐軍猛攻平穰城之時,這樣一支勇悍之軍忽然從何處殺出,攪動戰局甚至顛簸勝負,那麼長孫衝之前所做之一切,都抵不過這樣一個過失。

    想要“戴罪立功”,獲得李二陛下之特赦得以重返長安,便會成爲奢望。所以,長孫衝絕對不容許即將到來的平壤之戰出現任何意外……

    正自心中煩躁之時,便見到有大莫離支府裏的屬官策騎前來,說是大莫離支有事相召。

    長孫衝不敢怠慢,趕緊吩咐麾下兵卒將法場收拾利索,自己則隨着他屬官策騎直奔大莫離支府。

    到了府門前,便見到已經有數輛車架停在門前一側的一排大樹之下。

    早在淵蓋蘇文弒殺榮留王、扶立寶藏王之後,未免時常入宮遭受意外,便輕易不上朝,將辦公地點搬到府中。如今大莫離支府早已取代王宮,成爲高句麗王朝實際上的中樞,政令皆由此出。

    到了門前,長孫衝甩蹬離鞍下了馬,將繮繩丟給上前的侍者,大步進了門庭軒闊的正堂。

    堂內,已經到了不少官員。

    長孫衝快步上前見禮,居於主位的淵蓋蘇文一臉和煦,擺擺手,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道:“坐吧。”

    “喏。”

    長孫衝側身,在無數道羨慕嫉妒的眼神之中,來到淵蓋蘇文下首的案几之後,撩起衣袍,跪坐下去。與他正對的,正是世子淵男生,長孫衝與淵男生對視一眼,相互略微頷首致意,便垂下頭,眼觀鼻鼻觀心,正襟危坐。

    淵蓋蘇文性格極爲霸蠻,剛愎自用,他處置事務從不與人相商,即便問詢意見也極少採納,乾綱獨斷。所以他議事之時,毋須旁人多說,只需將他的命令記住,然後嚴格執行即可。

    所以,但凡在淵蓋蘇文面前聽命,毋須有什麼驚才絕豔的口才,只要帶着耳朵來就可以了……

    果不其然,淵蓋蘇文根本不跟衆人商議什麼,即便在座很多都是朝中重臣,他卻只是乾綱獨斷,一連串的命令下達,衆人唯唯聽命,不敢有絲毫質疑。

    未幾,淵蓋蘇文端起面前案几上的蓋碗,用蓋子輕輕撇了一下浮沫,呷了一口。

    一衆官員會意,紛紛起身告退。

    待到長孫衝也起身施禮,意欲告退,卻見淵蓋蘇文放下蓋碗,道:“大郎暫且留步,莫尚有要事吩咐。”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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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長孫衝趕緊回身,重新坐好,擡頭看了對面的淵男生一眼,對方略微頷首,面帶微笑。

    長孫衝便鬆了口氣。

    身在賊營,自己時不時的消息傳遞會唐軍大營,誰也不敢保證一絲疏漏也沒有,萬一有所泄露,以淵蓋蘇文的暴虐性情,將他五馬分屍亦不爲過。

    甚至於,將炮烙、蠆盆、醢、脯等等酷刑加諸於身,亦不足爲奇……

    待到堂中諸人走得乾淨,淵蓋蘇文才說道:“近日之‘軍演’成果斐然,做得很少。而且抓捕潛逃之徒亦是成效卓著,狠狠的警示了那些怯敵畏戰、毫無風骨之徒,吾心甚慰。”

    長孫衝忙道:“爲大莫離支效力,乃在下之榮耀。自當竭盡全力,鞠躬盡瘁。只嘆在下才疏學淺、纔能有限,不敢當大莫離支之讚譽,受之有愧。”

    “呵。”

    淵蓋蘇文冷峻的臉容綻出一絲生硬的笑意,旋即隱去,頷首道:“外人皆以爲吾嚴苛,大繆也。吾固然對下要求嚴格,卻賞罰分明,不徇私情。有功則獎,有過則罰,汝做事上心、手腕高明,吾皆看在眼中,何需妄自菲薄?”

    長孫衝不明白淵蓋蘇文到底是何用意,只得感激道:“在下戴罪之人,不得不流亡天涯,卻得到大莫離支賞識重用,予以信任,實在銘感五內!只能誓死報效,鞠躬盡瘁!”

    “很好!”

    淵蓋蘇文欣然道:“既然如此,那吾也不當你是外人,便直言了。”

    頓了一頓,他面容有些黯淡,籲出一口氣,道:“如今唐軍勢如破竹,大勢難擋,高句麗精銳之軍隊盡皆陣亡於安市城,大行城、泊汋城等城池難以抵擋唐軍強渡鴨綠水,更沒有軍隊可以抵禦唐軍南下。吾雖然號召與平穰城共存亡,可又豈能眼睜睜看着數十萬高句麗軍民盡皆與平穰城玉石俱焚?若是那般,吾定然爲高句麗之罪人矣!”

    長孫衝心裏猛地一跳,不可思議的看着淵蓋蘇文。

    果不其然,淵蓋蘇文擡起手,揉了揉臉頰,長嘆一聲道:“昨夜與世子徹夜長談,終下定決心。稍後,還請大郎給令尊修書一封,便說吾有心獻城投降、止息干戈,不願再見兩國之勇士陣亡沙場。不過追隨吾之虎賁,吾必然要爲其某一個下場,懇請令尊代爲轉告大唐皇帝,問一問可否尚有商談之餘地?”

    言罷,面上盡是頹喪之神色,一代梟雄道出這等低聲苟活之言語,心內該是何等憋悶沮喪?

    長孫衝卻好似被一道幸福的天雷劈中,即便以他的定力,也覺得腦子暈暈乎乎的。

    素來強硬暴虐、唯我獨尊的淵蓋蘇文,居然要投降?

    簡直令人不可置信……他下意識的就看向對面的淵男生。

    淵男生知道長孫衝心底疑惑,事實上,昨夜父親找他商談此事時,他的反應比長孫衝還不如。

    簡直顛覆他對與父親性格的認知……

    這會兒見到長孫衝的目光,便頷首示意,的確如此。

    長孫衝按捺着心中激盪,躬身道:“既然大莫離支做出這等決斷,在下定然不遺餘力的促成,並且致信父親,當全力爲大莫離支爭取更好之待遇。”

    心裏的興奮幾乎快要噴薄而出了。

    大軍征戰,不僅耗費無數錢糧輜重,更會有無數兵卒傷亡,即便不算治療、撫卹之錢糧,如此之多的青壯隕歿於戰場,對於國家的損害是長久且持續的。

    所以自古以來,即便再是強盛的王朝,對於征伐之事亦要慎之又慎。稍有不慎,繁華富庶之王朝便會一落千丈,甚至種下亡國之根,前隋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無論李二陛下如何對於高句麗志在必得,高句麗如何敗局已成、無力迴天,但若是能夠兵不血刃的攻陷平穰城,覆亡高句麗,減少兵卒傷亡以及錢糧耗損,這將是何等巨大的功勳?

    說一句“東征第一功”亦絕不爲過!

    然而……

    長孫衝心裏忽然一動,興奮之情頓時稍減。

    他察覺到一絲以往忽略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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