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嬤嬤已經見識過她爲方氏行鍼，所以她會鍼灸這事兒，也就不對楚嬤嬤瞞的那麼嚴實了。
經過楚嬤嬤的允許之後，她爲楚嬤嬤施了兩次針。
楚嬤嬤許是仍舊對這種鍼灸之法不放心，雖然她現在已經能啊啊出聲，可她還是謹小慎微的，不讓陸錦棠施針那麼頻繁。
陸錦棠也沒有勉強她，什麼事都不能操之過急。
楚嬤嬤拿着她配好的幾味藥材，去小廚房燉藥膳。
陸錦棠只說這是襄王爺給的藥膳方子，倒也沒有人懷疑。
楚嬤嬤去廚房之前，恰有一個瘦削的身影，老鼠一般溜了進去。
這會兒剛喫罷午飯沒多久，不是飯點兒，薔薇院裏的人對小廚房的看護沒有那麼嚴謹。
且天氣寒冷，幾乎沒人在院子裏閒逛，都縮在屋子裏生爐子烤花生，嘮閒嗑。
沒人注意到，廚房裏多了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這麼多桶水……”小葵四下看了看，順着牆邊放了五六隻木桶。
木桶裏盛着清水。
“這水是做飯的？還是幹嘛？”
聽聞有腳步聲慢騰騰靠近，小葵心裏一慌，連忙掏出懷中的布包。
方氏說過，這藥粉只要溶於水中，無色無味，只要她撒進去……
嘩啦一下，她抖落滿滿一包藥粉。
灰白色的藥粉，落入乾淨澄澈的水中，霎時間水像沸騰了一般，咕嘟嘟冒着泡泡。
不過剎那，水面就平靜下來，變得和原來一模一樣。
腳步聲越來越近，小葵四下看了一眼，方氏說過，這藥粉不能沾染在身上，她不敢再把紙包布包塞進懷裏。
眼看有人要進來了，小葵把紙包布包一股腦塞進了竈膛裏。
“啊！啊啊！”門口傳來警告的聲音。
小葵順手拿起竈臺上的饅頭，回過神，看到立在門口的楚嬤嬤，正滿目警惕的看着她。
“嬤嬤，我太餓了……求嬤嬤不要告訴小姐，不要告訴芭蕉姐姐！她們若是知道了，定會罵我的！嬤嬤，我只想喫一個饅頭，一塊也行……”小葵可憐巴巴的說道，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見楚嬤嬤神色稍緩，她立即又放下饅頭，快步走向門口。
“嬤嬤別叫人，我不吃了！再不敢來找東西吃了！”
“啊！”楚嬤嬤又叫了一聲。
小葵膽戰心驚的回過頭去，卻見楚嬤嬤手裏拿着一個饅頭，遞了過來。
小葵愣了一下，楚嬤嬤把饅頭塞在她手裏。
“謝謝，謝謝嬤嬤！”
小葵感激涕零，快步跑出了廚房。
繞過前院，她擡手就把饅頭扔進了陰溝，然後偷偷往廚房裏瞟。
只見楚嬤嬤往爐膛塞了許多柴，根本沒注意裏面，她得意地勾了勾脣。
過了半個時辰，一直留意着廚房動靜的小葵看見，寶春正提着水往浴房去，那幾桶水當真不是做飯用的，是給陸錦棠沐浴預備的。
小葵笑的更加陰險，加了料的水沐浴，不知會是什麼滋味呢？
一桶桶水提進上房，寶春試了試水溫。
“小姐，可以沐浴了，水溫剛好。”
芭蕉爲陸錦棠寬衣解帶，直到她身上只剩一條肚兜，她踩着木踏，正欲跳入水中。
“小姐，楚嬤嬤在廚房裏咳的厲害，肺都要咳出來了！”外頭忽然傳來小丫鬟的稟報聲。
陸錦棠微微一愣。
“楚嬤嬤剛剛還好好的呀，是燒火嗆了吧？”寶春道。
“不是說了，不讓楚嬤嬤做粗活兒麼？”芭蕉問道。
寶春看了陸錦棠一眼，小聲說：“楚嬤嬤看午後，大家夥兒都在烤火休息，她也沒什麼事兒，所以就主動去燒火，燒火也不是力氣活兒，且還暖和……”
“小姐先沐浴吧，待會兒這水就不熱乎了。婢子替您去瞧瞧嬤嬤，若是嬤嬤咳得很，婢子就給她請個大夫來，您就別跑了！”芭蕉說着往外走。
“小姐安心沐浴，乾咳能是什麼大事兒？多半是嗆了煙氣。”寶春也道。
陸錦棠卻心頭不安，她沒聽丫鬟的勸，跳下木踏，轉身去穿衣服。
“小姐呀，說不定這會兒嬤嬤已經不咳了，等您回來，這水都涼透了……”寶春嘆道。
“水涼了再燒就可以，可人心最需要關心溫暖的時候，若涼了，再想焐熱就難了。”
沒等寶春上前幫忙，她已經穿好了衣裳，提步出了門。
楚嬤嬤被扶在廚房外頭，咳咳不已。
陸錦棠快步上前，一把握住楚嬤嬤的手。
楚嬤嬤面色很不對，她雙頰紅熱的厲害，一雙眼睛還不停流淚。
看似真是煙火薰着了，可楚嬤嬤平日裏就經常做飯，從未這樣過。
陸錦棠暗暗摸了摸她的脈，“嬤嬤張開嘴我看看？”
楚嬤嬤張開嘴巴，啊了一聲，嗓子乾啞的差點沒啊出聲來。
“要不要去請大夫？”芭蕉低聲問道。
“芭蕉，你把楚嬤嬤扶進上房。寶春，你守着廚房，別讓任何人進去。”陸錦棠面色沉冷的叮囑道。
芭蕉和寶春一聽她的語氣，也立時明白了事情不對。
兩個丫鬟神色鄭重，不敢大意。
陸錦棠四下看了一眼，帶楚嬤嬤回了上房，讓楚嬤嬤坐在桌旁。
“你按住嬤嬤。”她對芭蕉道。
芭蕉聞言，兩隻手緊緊按住楚嬤嬤肩頭，狐疑的看着她。
陸錦棠從懷中摸出襄王送她的那把匕首來，拔出刀身，黑沉沉的玄鐵，鋒利無比。
楚嬤嬤一驚，若不是芭蕉按着她，她已經嚇得跳起來了。
“嬤嬤別怕，嬤嬤吸入了有毒的氣，所幸氣體不濃，我爲嬤嬤放血驅毒，嬤嬤咬牙忍一忍。”陸錦棠說道。
楚嬤嬤眼神顫顫的看着她，眼中帶着恐懼。
“小姐還會驅毒之法呀？”芭蕉奇道。
陸錦棠沒回話，乾脆果斷地在楚嬤嬤兩隻手的大拇指穴位上，割了兩個小口子。
“流出的竟是黑血！”芭蕉驚道。
楚嬤嬤也是嚇了一跳，不知是疼的還是嚇得，額上瀝出一層細汗。
過了一會兒，待血變成鮮紅色，陸錦棠給她裹了紗布。
“嬤嬤在這裏安坐，不必擔心，您中毒不深，而且毒血以排出，現在可能會有些頭暈乏力，但您只需休息一晚，明日就沒事了。”
陸錦棠爲楚嬤嬤倒了杯清茶，轉頭道：“芭蕉，你與我去廚房。”
楚嬤嬤的目光定定的落在陸錦棠背影上，神色複雜。
寶春仍舊守在廚房外頭，陸錦棠喊了她一同進廚房查看。
三個人四下尋找，寶春忽而發現牆邊有一撮灰白色的粉末，她伸手就要去沾那粉末查看。
“這是什麼？”
“別動！”
陸錦棠厲喝一聲，上前拉開寶春。
“這不會就是毒物吧？”寶春嚇了一跳。
陸錦棠小心翼翼地把那粉末給掃在了紙上，細細查看那粉末的形態，又謹慎的輕嗅了幾下。
“問問楚嬤嬤，除了她，從中午到這會兒，還有誰來過廚房？”
陸錦棠將那粉末包好收了起來。
芭蕉去問楚嬤嬤，寶春卻不停的撓着她的右手。
“你怎麼了？”陸錦棠看她一眼。
寶春把手背在身後：“婢子沒事，小姐這會兒還沐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