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哭得大聲，聲音在整個上院內迴盪。
陸錦棠挑了挑眉，正想往裏走，卻被正院內怒目瞪着她的下人給攔住了。
“陸錦棠那小賤人還敢來？叫她滾！叫她給我去死！嗚嗚，我的兒啊！”屋裏頭傳出方氏又哭又罵的聲音。
寶春被嚇得夠嗆，臉色蒼白，驚恐地拉了拉陸錦棠的袖子。
該不會，她那一撞，把大少爺給撞死了吧？
陸錦棠給了寶春個安心的眼神，寶春那一撞，力氣她估摸了，不會真傷到陸明峯。
陸錦棠三兩下收拾了正院的下人，闖了進去。
但進屋一看，她卻霎時間愣住了。
這還真是出乎意料了，方氏竟不是乾嚎，她哭得滿臉是淚，豔俗的妝容都花了。
陸明峯倒在她懷裏，一副氣息奄奄的模樣。
“你把峯兒傷成這樣，還敢來正院鬧！陸錦棠，你是要逼死我們母子倆嗎？峯兒也是你弟弟，你爹的種！你怎麼能這麼狠！”方氏掛着淚的眼，話中盡是控訴。
陸錦棠想要上前細看，方氏卻攬緊了陸明峯，滿是防備。
“去請老爺來，讓老爺爲我母子做主！這個家沒法兒過了！陸錦棠從岐王府跑回來那一天起！咱們陸家就翻了天了！她這是要逼死我們啊！”
陸雁歸來的很快，比往常每一次都快。
當他看到倒在方氏懷裏，氣息奄奄的長子之時，他想都沒想，劈手一巴掌，就往陸錦棠臉上扇過來。
但這次陸錦棠沒讓他得逞，她側身一讓，輕巧地避過了耳光。
陸雁歸打了個空，卻因爲力道太大太猛，把自己帶的趔趄了好幾步。
“看到了吧！這就是你的好女兒！不服管教！還毒害手足！”方氏哭着罵道。
陸錦棠想了想前因後果，大約也猜到方氏的把戲了，她勾了勾脣，不緊不慢地講道：“夫人平日裏冤枉我便罷了，殘害手足這麼大的罪名也蓋到我頭上，女兒可實在擔不起！”
“方纔寶春在外面撞大少爺，許多人都瞧見了，並沒有多大力氣，即便她用上全部力氣，一個小丫鬟罷了，能將個七尺男兒撞成什麼樣？夫人總不能……因爲他在外面喝花酒虧了身子，您不好讓爹爹知道，想遮掩醜事，就拿我問罪吧？”
陸老爺一聽，驚惑不定地看向方氏。
方氏心一虛，衝着陸錦棠叫嚷道：“好你個陸錦棠，你把峯兒傷成這樣，還要污他名聲，你是何居心，難道你想害死他，好替你弟弟爭家產嗎？”
“就算要爭家產，女兒也不用舍了自己成全弟弟吧？倒是夫人，您平日最疼大少爺，如今您說他被寶春撞壞了身子，可他傷成這樣，您卻不爲他請大夫，反而叫爹爹來罰我，母親真是鐵了心要冤死我啊！”
陸錦棠叫屈的聲音，讓陸老爺神情一震，看向方氏的眼神更是懷疑。
“女兒知道補腎的藥材花費巨大，夫人捨不得銀兩，想趁機訛女兒的錢，可您大可不必這樣，您說實話，我會借給您錢的！”
“你亂說什麼……你給我閉嘴！”
方氏神情一慌，她這回纔不是要搶陸錦棠的嫁妝，她是要弄死陸錦棠啊，可這小賤人卻咬死峯兒腎虛的事，講的話滴水不漏，字字句句都是她的爲人，讓她根本無從辯駁。
陸錦棠看着方氏神情慌亂，陸明峯的眼皮也顫了顫，就知道和她猜的一樣，這其中果然有鬼。
“大少爺也是可憐的，若讓外頭的人知曉他那方面不行了，莫說良家女子，只怕……整日陪他喝酒的坊間姑娘都會嫌棄他吧？他昔日那些朋友定然也會因此瞧不起他，大少爺以後，怕是連陸家的門都不敢出了！”
“誰說我不行了？陸錦棠，你再敢胡說八道，我撕了你的嘴！”陸明峯實在聽不下去了，蹭的一下從方氏的懷裏跳了起來。
方氏和陸老爺看得都愣住了。
糟了，峯兒露餡了，這是方氏的第一心理活動。
陸老爺卻是怒極，因爲他發現，事情和陸錦棠講的一模一樣。
“混賬東西，給我跪下！”
陸明峯一抖，氣焰立即消了，扁着脣慢騰騰跪下了。
陸老爺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但他又不想當着陸錦棠的面訓斥兒子。
兒子再不濟，那也是要臉面的，怎麼能在旁人面前丟臉？
陸錦棠卻沒給他機會，讓他趕自己出門，反而繼續委屈地道，“爹爹可知寶春爲何推他？他在外頭喝花酒的時候，跟人說他家有個漂亮妹妹，他還親自跑回來調戲我，口口聲聲喊我妹妹，寶春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才……”
“不是我說的，是別人說……”
陸明峯話沒說完，牙疼般嘶了一聲，他怎麼這麼蠢！着了她的道！
“別人說什麼？”陸老爺再也忍不住，擡腳踹在他肩頭上！
他本就被陸錦棠封了胸前大穴，呼吸有些不暢，陸老爺這一腳，更是叫他氣喘吁吁。
“你個不成器的東西！在外面胡鬧就罷了，回到府上還敢調戲你姐姐！你要臉不要了？錦棠是你親姐姐！”陸老爺大罵道。
“老爺，你不能只聽陸錦棠的一面之詞啊！”方氏從坐榻上跳下來，護着陸明峯。
“滾開！慈母多敗兒，他沒出息，喝花酒，都是你慣的！”陸老爺氣得呼哧呼哧的。
陸錦棠看了方氏一眼，陸明峯的事兒說完了，現在該她了。
“對了爹爹，今日我和小山一起去了襄王府道謝，襄王爺說，過兩日會過來看看小山。”
陸老爺立時不氣了，大喜過望，連連點頭。
“咱們家這是和襄王爺走動起來了呀！好呀，好呀！多少人想攀襄王府的高枝攀都不上！好，你們姐弟有出息！”
“那要把襄王爺請到梧桐苑去嗎？”陸錦棠笑了笑，突然話鋒一轉，方氏大覺不好，臉色一變。
陸老爺臉面一怔，看了方氏一眼，再看向陸錦棠的時候，又掛上了笑意。
“怎麼會是梧桐苑呢？棠兒是不是糊塗了，小山在常春院住的好好的，自然應該把襄王爺請去常春院啊！”
“是……夫人把小山的東西都給扔了出來，還說小山不配住那麼好的院子……”陸錦棠故作忌憚地說道。
“我……”
“唉，小山平日裏住透風漏雨的院子，穿的不如下人便罷了，可襄王爺來探他的伴讀，若接待襄王爺……讓襄王爺待在那麼破敗的地方……”
“還是叫小山告訴襄王爺，不要來了吧。”陸錦棠聲音不大，卻偏偏能把方氏的嗓音壓下去。
“來來來，怎麼能不來！”陸老爺着急想哄陸錦棠，又忍不住心裏生氣。
他指着方氏罵道：“小山再不濟，那也是我陸雁歸的兒子，你竟然如此苛待他！你若管不了家，府上中饋你也別管着了！直接交給薛姨娘吧！”
方氏一聽要交出中饋，連哭都忘了，怔怔看着陸老爺，許久都回不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