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滿緩緩睜開眼睛：“有事？”
其中一個手裏拿着的托盤“噹啷”一聲掉在地上，而另一個則伸長了脖子，“咕嚕”一聲把“歿了”吞下去換成“醒了”，只是因爲吞嚥太猛竟然活活把自己給噎得直翻白眼。
兩個人望着好端端的皇后娘娘，渾身哆嗦的卻像是白日裏見了鬼一樣。
“怎麼？本宮醒了是什麼可怕的事？”
其中一個慌里慌張站起來就要往外跑，抱琴鬼影子一樣倏然出現，阻住了她的去路。
“一大清早的大呼小叫，驚擾娘娘安眠，像什麼樣子？你們兩個是怎麼在宮裏當的差，哪個師父教的你們這般懂規矩？互相掌嘴各二十，誰臉上的傷打的輕就打另外那個的板子！”
“奴婢……奴婢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先去一下淨房回來再來罰。”
“沒事，反正解手又不是真的用手，不耽擱掌嘴。”
蒔藥冷冷吩咐，作爲娘娘身邊的一等宮女，她跟抱琴是這宮裏的一人之下幾十人之上。
面生宮女還要狡辯，蒔藥說道：“再不行動懲罰翻倍。”
想出去送信？對得起她跟抱琴兩個因爲娘娘長時間沒有歸來而嚇得六神無主嗎？
當初太子爺把她們給娘娘的時候就說了，娘娘好好的她們就好好的。
“這話孤只說一次，就算我跟娘娘同時發生危險，你們只能救一個，記得，一定救娘娘。”
所以蒔藥和抱琴以及兩位老嬤嬤都是對何小滿言聽計從的。
昨天她們任由娘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狸貓換太子給擡了出去，娘娘說很快就會回來，結果一直等到她們兩個回房間休息也沒有發現娘娘回來。
兩個人如今眼底全都是大片青黑，一個晚上都不得安寢。
總算娘娘平安回來了。
抱琴對蒔藥說，要去領今天的火燭。
蒔藥知道她是出去給太子爺送信去了，會一門以假亂真的口技在後宮裏傳遞起消息來不要太容易。
自打貴妃娘娘執掌六宮以來，露華宮幾乎是門可羅雀，前幾日陛下口諭說禁止打擾皇后娘娘，露華宮就徹底成了冷宮，可是今天早上冷清多日的露華宮卻分外熱鬧。
太監宮女們提的提，擡的擡，白布白紗，帳幔冥紙，火燭元寶，一個個面露悲慼之色垂頭噤聲魚貫而入。
這是最先過來的頭一隊人馬，負責封鏡掛白，順便給宮女太監發放舉孝工具，孝帶白花等等。
司天臺那邊已經開始在卜算皇后娘娘何時下葬。
何小滿：本宮還活着，還很精神！
烏泱泱來了好幾十人，結果看見靜悄悄的正殿前面，兩個宮女正在相親相愛的互扇耳光。
所有人同時獻出黑人問號表情包。
如今表示悲傷都變成這麼激烈的形式了嗎？
那他們要不要趕緊找人組隊？要儘量找個力氣小點的，那邊倆人已經扇得小臉蛋紅撲撲的，一個鼻子流血一個嘴角流血，看起來着實有些悽慘。
一襲素衣打扮的貴妃娘娘梨花帶雨一路連哭帶嚎的走進來。
發現穿着一身紅衣的皇后娘娘被兩個宮女攙扶着從大殿裏走出來，看見虞卿兮帶着渾身縞素、面露哀慟的宮人們，頓時大驚失色，嬌怯怯帶着顫音問道：“怎麼啦妹妹，難道……是皇上駕崩了？”
鳳司寒在宮門外就聽見了有人在詛咒自己駕崩的話，頓時臉色黑如鍋底。
然後就發現本來應該“去世”的人此刻正站在庭院裏沐浴在陽光下，朝陽將她的影子拖拽出誇張的長度，明晃晃告訴大家，皇后是個人，並沒有駕鶴。
可以說除了何小滿以及自己的四個心腹之外，所有人都是一臉懵逼。
傢什都準備齊全了，棺木都在運送途中了，結果娘娘說不死就不死了，這齣戲還怎麼往下唱？
沒等大家安排出個章程來，那邊又有宮人來報，說秦王妃虞氏滿身素縞跪在皇宮正門要跟萬歲討個說法。
雖然娘娘“死”了這件事好多人都已經知道，但是也輪不到秦王妃這麼大清早披麻戴孝跪在皇宮正門口，還要跟他討個說法？
他有個錘子的說法。
作爲一個皇帝，卻被自己同父異母的兄長給戴了綠帽子，偏偏人還是他親自送過去的，還要他挖空心思幫着鳳司霆善後。
就算鳳司霆昨天春宵帳暖秦王妃備受冷落，那也是她自己籠絡不住自己相公，這事也要跑到宮裏來要說法？
望着眼前蓄勢待發的治喪小分隊隊員們無比懵逼的眼神，皇后病懨懨卻一臉看好戲的眼神，旁邊虞卿兮一副被雷劈的無助眼神，包括自己身邊素來精明強幹的石祿全，似乎全天下都在向他討要個說法。
他特麼找誰去要說法？
誰來告訴他已經被運出宮去“死掉”的皇后是怎麼忽然之間又出現在宮裏的？
客戶不滿意要求退貨退款嗎？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逮着朕一個人搞？
“石祿全！將那等無知蠢婦叉出去，人人都跟朕要說法，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朕又不是月老，她若是再有什麼不滿，朕不介意給秦王換一個正妃。”
石祿全正好不願意在這裏，現在他整個人都木了。
皇上的計劃他知道。
門禁森嚴，饒是皇帝是這整個宮城的主子，運出去個皇后他們都大費周章，誰來告訴咱家一下，皇后娘娘是如何從壁壘森嚴的秦王府裏跑回來又悄無聲息的回了自己的寢殿？
他也想討個說法了，他好睏惑啊！
叮囑皇后先好好休息，焦頭爛額的鳳司寒強打精神一道道指令吩咐出去，比如即將被快遞到宮裏的棺材，比如正在練習擡棺的一百五十多人暫停演習，比如司天臺停止卜算黃道吉時。
想來司天臺的人也不怎麼樣，連皇后活着回來都沒算出來。
得知皇上已經去了泰桓宮，石祿全又一路小跑告訴鳳司寒一個重磅消息：“秦王妃指認皇后娘娘昨夜刺殺了秦王，她和府中好幾個侍衛皆是親眼所見。”
鳳司寒掏了掏耳朵：“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