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西顧微微擰眉,他覺得,自己耳朵可能是不太好使了,他竟然聽到,馮錚說唐淺那個女人死了。
“誰死了?你說誰死了?!”
“老大,唐淺唐小姐死了。剛剛,霍三少舉行婚禮的酒店外面,發生了一起很慘烈的車禍。唐小姐,當場死亡。”
裴西顧彷彿被什麼東西定在了原地。
他站在那裏,是那麼那麼安靜。
彷彿,變成了一塊人形石碑,又彷彿,又變成了一座冰山,或者一塊木頭。
他就那麼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馮錚,他臉上的表情,沒有半分的變化。
甚至,馮錚隔得他那麼近,都看不到他睫毛有絲毫的顫動。
忽地,裴西顧勾了勾脣,“馮錚,我不喜歡我的下屬跟我開玩笑,這個玩笑,一點兒都不好笑。”
“老大,我沒有跟你開玩笑。”
馮錚看到裴西顧眸中的光芒,一點點寒寂成了冰,他剋制不住後退了一步。
但想了想,他又鼓足勇氣往前走了幾步。
“老大,我有位好友,在事故現場,他錄了一段視頻,發給了我。”
直覺告訴裴西顧,那段視頻,肯定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他不想看那段視頻,可鬼使神差的,當馮錚點開手機上的那段視頻後,他的視線,還是忍不住落到了上面。
視頻中的畫面很清晰。
當看到唐淺毫無生氣地躺在血泊之中,裴西顧只覺得,自己那顆活生生的心,被人狠狠地從中間撕開,那麼疼那麼疼,疼得他張大了嘴,依舊不知道該如何喘息。
他想,從視頻中,看出唐淺睫毛輕顫,或者是心口起伏。
他想,確定唐淺還活着。
可他沒有看到她睫毛輕顫,他倒是看到,有醫生從救護車上跳下來,對着她檢查了一會兒之後,將白布,蓋到了他身上。
視頻,戛然而止,裴西顧心頭瘋狂滴出的血,卻是越來越多。
他的身子,猛然踉蹌了一下,他剋制不住地跌坐在了身後的辦公椅上。
他眸中紅霧交織,他那張依稀能夠看出曾經溫潤的影子的臉上,忽而掛滿了笑容。
“對,唐淺是演員,她是在拍戲!她這演技,可真差,演個死人,都演不專業!”
“對,唐淺演技太差,太差了……”
看着面前努力笑着,不停地自欺欺人的裴西顧,馮錚忽而就覺得,自家老大有些可憐。
更可笑。
曾經,唐淺全心全意愛他的時候,他不懂得珍惜,現在人沒了,他的痛苦,他的不敢置信,又有什麼意義!
“老大,唐小姐不是演戲,唐小姐,是真的沒了。”
“馮錚,你給我閉嘴!”
裴西顧猛地起身,他如同一隻瀕臨絕境的孤狼一般,他上前,死死地揪住馮錚的衣領。
“唐淺她對不起我裴西顧!他們唐家欠我的,他們永遠都還不清!”
“唐淺,她得用一輩子爲唐維孺那個老混蛋贖罪,禍害遺千年,她那種惡毒的女人,她怎麼可能死!”
“老大,你去看一眼唐小姐吧!”
馮錚壯着膽子繼續開口,“老大,你若是不過去,只怕,這輩子,你連唐小姐的屍體,都見不到了!”
他期盼着,他這麼發狠一般揪住馮錚的衣領,馮錚會告訴他,剛纔他的話,的確是一個俗爛的惡作劇,可是,不管他怎麼狠地揪着馮錚,他都沒有告訴他,這是他在胡說八道。
馮錚他還說什麼屍體……
唐淺那個禍害,她明明還活着,怎麼會有屍體!
“老大,去見唐小姐的最後一面吧……”
還最後一面?!
唐淺會向他裴西顧妥協,會給他做一輩子的暖牀工具,他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光,怎麼可能會是什麼狗屁的最後一面!
裴西顧不停地在心中告訴自己,他這位特助,是腦袋有坑。
可不管怎麼努力地自欺欺人,他心裏都清楚,唐淺,可能,真的沒了。
“老大,霍三少也在,可是霍三少,他不是演員。”
馮錚的好友,又給他發了一段視頻,他點開那段視頻,將手機屏幕展現在裴西顧面前。
視頻中,霍靖琛抱着唐淺渾身是血的屍體,錚錚鐵骨、流血不流淚的男人,此時,臉上沾滿了狼狽的淚痕。
可對於這一切,他都渾不在意,他只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抱緊了懷中的姑娘。
視頻中有聲音,裴西顧還能清晰地聽到霍靖琛的聲音。
他的嗓音,啞得可怕,他一遍遍呢喃,“唐淺,我錯了,我錯了,你回來,求求你回來……”
看着馮錚手機上的視頻,裴西顧忽而就有些站不住腳。
馮錚說的沒錯,霍靖琛不是演員。
他那樣的身份,不可能陪着唐淺,演這麼一出,生離死別的苦情戲。
也就是說,唐淺,她真的死了?!
那個女人,她怎麼會死呢?!
“老大,我聽說,是有人,惡意開車撞擊唐小姐。”
“老大,你去看唐小姐,最後一眼吧!”
“我不去!”
裴西顧一邊踉蹌着後退,一邊啞着嗓子開口,“唐淺又沒有死,我爲什麼要去看她!”
“我不會去!我不會相信她這拙劣的演技!”
不去,便還能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她還活着,她還在。
若他去了,看到她冷冰冰的屍體,他該如何自欺欺人!
好像,這一生,他還能活下去,只能是自欺欺人了。
可,裴西顧又怕,自己,真的會連唐淺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他沒有再理會馮錚,他發瘋一般往辦公室外面走去。
只是,平日裏四平八穩、從容鎮定的男人,衝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竟是狠狠地摔了一跤。
也不知道,是那一跤摔的,還是心口疼的,他那雙清潤又冷寂的眸,一瞬間佈滿了霧氣……
風,越來越涼,霍靖琛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唐淺臉上的血跡,彷彿,在擦拭什麼價值連城的寶貝。
忽地,他放下她的屍體,從地上站了起來。
霍一正在疑惑,自家老大怎麼會捨得放開唐小姐,他就注意到,自家老大,如同一隻獵豹一般,狠狠地往前面不遠處迎面而來的一輛卡車上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