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是不用拿到確定的化驗結果,祁盛璟心裏也清楚,沈傾,她是真的得了血癌晚期。
因爲之前沈傾對他說過,她得了血癌晚期,她快死了。
那時候,他被惡魔佔據了靈魂,不管她說什麼,他都不願意相信。
可現在,他信了。
他卻又寧願,她是在說謊。
而且撞死祁雲汐的事情,沈傾也不止一次辯解過。
五年前,車禍剛發生,她從車上醒來後,面對他的暴怒與恨意,她一臉的驚慌失措。
她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慕淮南和祁雲汐的死,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讓所有人信她和慕淮南之間清清白白。
她一遍又一遍地請求他,“盛璟哥哥,求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酒駕害人。”
“我和大哥都沒有喝酒。大哥找我,是真的有事。”
“我和大哥都沒想到,我們剛上車不久,車子會忽然失控,下坡的時候,更是無法剎車。”
“我們更沒有想到,會撞死小汐。”
“我也沒有跟大哥出來偷,我們兩個人之間乾乾淨淨,我真的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我醒來之後,我會和大哥抱在一起,還渾身酒氣。”
“盛璟哥哥,求求你,好好查清楚這件事好不好?你說過會永遠相信我的,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是啊,小時候,他無數次說過,她是他最親的人,他會永遠相信她。
可終究,他還是背棄了他對她的承諾。
五年前,看着祁雲汐慘死的模樣,他真的是恨死了她。
他當時是想過,讓她認下故意殺人的罪名,給祁雲汐以命抵命的。
而且,讓她給祁雲汐以命抵命的概率,還很大。
因爲,當時祁雲汐會出現在那處偏遠的地方,真的很不尋常,若他咬定,是沈傾把她找出去,沈傾這故意謀殺的罪名少不了。
哪怕不能讓她給祁雲汐以命抵命,他也能,讓她把牢底坐穿。
是慕歸程,他跪在他的父母祁霆和葉蕪面前,一遍遍請求他們,給沈傾一條生路。
祁家和慕家是世交,慕歸程也是祁霆和葉蕪看着長大的孩子,慕歸程生生在他們的別墅門前,跪了七天七夜。
接連的兩個雨夜,祁霆和葉蕪終是心有不忍,答應給沈傾一次機會。
不過,當時,他對着慕歸程提出了一個要求。
他可以退步到只讓沈傾做四年牢,但那四年,慕歸程一次都不能去監獄探望她。
那時候,慕歸程還沒有徹底掌控慕家,他一個人的勢力,根本就無法跟祁家,還有恨死了沈傾的慕家人比。
從讓沈傾由死刑或者無期,改變成四年的有期徒刑,那時候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他自然是答應了祁盛璟的要求,四年來,硬是沒去探望過沈傾一次。
祁盛璟提出這樣的要求,便是已經有了在監獄中狠狠折磨沈傾的心思。
不被慕歸程察覺,他剛好可以肆無忌憚地讓沈傾在那無間地獄中,狠狠沉淪。
祁盛璟認定了沈傾罪該萬死,他以爲,沈傾越慘,他便越開心。
現在,他才明白,她越慘,他的心口,只會越疼。
而罪該萬死的人,也從來不是沈傾,而是他祁盛璟。
祁盛璟哽咽着大吼,他上前,小心翼翼地抱起手術檯上的沈傾,生怕會不小心扯痛她身上的傷口。
可就算是他沒有扯到她身上的傷口,她腹部的傷,依舊隱隱有血絲滲出。
車上,祁盛璟紅着一雙眼睛抓住了沈傾的左手。
小時候,她的手,綿軟,白皙,青蔥水潤,可是現在,她的小手,傷痕遍佈,骨節處帶着不正常的腫脹,難看到了極致。
他一遍遍摩挲着她的小手,他拂開她左耳邊的碎髮。
她的耳朵,長得真的特別特別精緻,耳垂白皙到近乎透明,說不出的好看。
可是,她左耳上面缺失的一小塊,破壞了這所有的美感。
如同,最好的藝術品,生生地出現了一塊缺角,讓人無端惋惜。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賜!
怔怔地凝視着她殘缺的左耳,祁盛璟忽而意識到了些什麼。
對,網上流傳的,沈傾殘忍地殺死慕歸程母親的那段視頻中,那個女人的左耳,是沒有缺陷的!
這麼想着,祁盛璟連忙抓過了被他幾乎快要遺忘了的手機。
沈傾殺死慕歸程母親的事情,已經被澄清。
那個女人,根本就不是她。
那段視頻中,伺候了一個又一個男人的女人,也不是沈傾。
自然,那個殘忍地毆打蘇染的女人,她也不可能是沈傾。
是了,蘇染在孤兒院,跟他和沈傾一起長大。
但他們和蘇染的關係都不好。
蘇染小小年紀,心機便已經不少,她說謊成性,她總是耍一些陰招,各種陷害欺負沈傾。
可笑,他竟然不信他的傾傾,卻對蘇染這個說謊精深信不疑!
可笑,他的傾傾,用自己被壓在倒塌的房屋的下面的代價把他救出來,他卻還認定了蘇染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的傾傾最怕黑了,他不知道她被壓在倒塌的房屋下多久,但他知道,她一定很怕很怕。很無助,很絕望。
更可笑的是,他竟然,還爲了蘇染這個撒謊精,一次次傷害他的傾傾!
這一次,更是在蘇染的挑撥下,他妄圖取走沈傾的一顆腎!
身體康健之人,給別人捐贈腎臟,的確是不至於損傷性命,但沈傾她生了重病啊,她本來就已經活得那般艱難,他卻還瘋狂地想要取走她的腎臟,他這是,要將她逼上絕路!
不,他早就已經將她逼上絕路了!
“傾傾,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
“傾傾,我不會讓你有事!我會救你!傾傾,你得好起來,你一定得好起來!”
沈傾身上太疼,就算是昏迷,也無法睡個踏實。
她的睫毛,又忍不住輕輕顫了下,她慘白着一張小臉開口,“疼……”
她疼啊……
祁盛璟用力抓着自己的心口,他那裏,疼得讓他幾乎要窒息。
是啊,怎麼會不疼呢!
他在她的身上,留下了遍體的傷痕,一生的殘缺,她怎麼可能會不疼!
他寧願疼死的人是他,他也希望,他的傾傾,能夠安好無憂。
很快,祁盛璟又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