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堅慢悠悠地掏出打火機，點，深深地吸了一口，姿勢酷酷地吐了一口煙霧，才說：“我們離這裏較遠，不像有些局，在市政府一幢辦公樓裏，要見面方便了。”
“古寺街道那塊地，拍賣工作進展到哪一步了？”羅曉明不想跟他再寒喧，他晚還有約會呢，所以得抓緊時間跟你交涉。
李志堅坐姿隨便地靠在沙發，邊抽菸邊說：“已經公示了，現在正在報名階段，到這個星期四下午五點爲止。”
羅曉明敏感地睜大眼睛：“公示了？在什麼地方？什麼時間？”
“個星期五公示的，一般公示時間爲五個工作日。”李志堅聲音沉着地說，“我們在土地儲備心的大屏幕進行了公示，還發布在我們國土局的站。”
羅曉明有些不滿地看着他：“我在第一次電話裏跟你說，要在報紙發個‘土地拍賣公告’，你們爲什麼不發呢？”
李志堅眨着眼睛，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腦子裏在想着理由，他不能說實話。爲什麼拖延拍賣時間？怎麼公示？他一個堂堂的國土局局長都作不了主，而是請示陳市長後才定的。開始，陳漢成打電話給他，讓他慢一些進行拍賣。個星期四，陳漢成又指示他，在小範圍內公示一下行了。
辦公室的氣氛有些沉悶。
“在《右江日報》發半個版的廣告，要三萬元錢，太貴，我們覺得不合算。”李志堅只好邊想邊說，“另外，招商局的人說，他們那裏有的是開發商，會幫我們聯繫的。其實，我們只要找到一家能接受這個條件、有實力的開發商行了，用不着化錢做廣告。來投標的單位太多，搞得太複雜也不好。”
羅曉明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有些喫驚：“什麼叫公開拍賣？不在報紙公佈，起碼得在省招標公佈吧。報名來競標的單位越多，不是對我們越是有利嗎？”
“這也不一定。”李志堅對這個跟他兒子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如此跟他說話，心裏有些不舒服。但羅曉明畢竟是他的級，他不能像在局裏一樣，可以隨心所欲地說話。
李志堅只得耐心解釋：“羅市長，現在各地的做法都是這樣的：說是公開拍賣，其實大都是事先談好，再走個程序行了。爲什麼這樣呢？因爲，有時候表面很熱鬧，來參加拍賣會的人很多，但都不舉牌，最後都流拍了。所以，光搞拍賣的形式不行。當初，我們爲什麼先跟興華房產公司談好呢？是怕流拍嘛。”
羅曉明越聽越生氣。李這些話顯然是站不住腳的，在爲他們的幕後交易找藉口。他以爲我不懂，哼，真是太可笑了。
但他嘴卻說：“我不太瞭解拍賣的行情，但我知道，國家制訂這樣的政策和法規，總是有依據的。我們必須認真執行，不能搞變相應付。”
李志堅愣愣地看着他。羅曉明又直擊其要害：“公開拍賣，事先不知道誰能競標成功，不會有幕後交易的腐敗行爲發生。只有公開拍賣，纔有做到公平，公正競爭。拍賣成功，對我們政府和老百葉姓都有好處。”
李志堅聽着聽着，臉浮起一層不易被察覺的陰影。但他馬用抽菸的動作，來掩飾心頭的不安和慌亂：“嘿嘿。羅市長說得對，應該按照國家規定辦。但這次已經公示了，明天下午到時間後，如果有三家以的單位來報名，可以公開拍賣了。”
“起拍價是多少？你們算過沒有？”
“每畝六百十萬。”
“對，我也算過了。”羅曉明說，“這個起拍價，開發商原來要多支付一億多萬元錢。這錢是補貼給拆遷戶的。如果再能拍去，都是我們政府的收入了。”
李志堅笑笑：“但願不要流拍。”
他爲後面可能出現的局面埋個伏筆。因爲張興已經找他商量、交涉過了，作好了讓它流拍的準備。
羅曉明沉默了一會，才直視着李志堅說：“李局長，有幾點，我們統一一下意見。一是這塊地下個星期必須進行公開拍賣。如果報名不滿三家，趕緊招標，或者登報發佈拍賣公告。二，要嚴格按照有關規定辦事，如有違規行爲發生，必須嚴肅查處。三，我們可能會調一個同志到市土地儲備心，來具體負責這塊地的拍賣工作？”
“對，調誰，還沒有定。”羅曉明還想保密一下，但安排什麼工作，他必須給他交待清楚，免得到了那裏，管不着這件事，“市政府要求人事局，儘快辦理有關手續，下星期一要讓這個人到儲備心報到。”
李志堅一聽，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他是一般的員工？”
“對，是具體的辦事員。”羅曉明說，“你心有個數，到時安排一下。”
這時快五點了，羅曉明看了看手機的時間，對他說：“李局長，今天談到這裏吧。”
“好，羅市長，那我走了。”李志堅站起來跟羅曉明握手。他的手肉很厚，但力量不足。
握了手，李志堅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他不由自地往東看了看，然後猶豫着，還是往東走去。羅曉明到門口一看，他走進了陳漢成的辦公室。
他肯定向陳漢成彙報去了，他們可能會商量對付他的辦法。羅曉明意識到，這次公開拍賣的背後較量，可能會前面的釘子戶拆遷更爲激烈。
果真，一些端倪開始顯現。李志堅走後，羅曉明給招商局次來參加協調會的那個處長打電話：“呂處長，你們聯繫得怎麼樣了？有幾家報名了？”
呂處長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羅市長，你說什麼聯繫得怎麼樣？”
“次會說的，參加土地拍賣競標的開發商啊。”羅曉明說，“次會，你不是說，這樣的開發多的是嗎？”
呂處長說：“可土地儲備心沒有通知我們要聯繫啊。我們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發佈公告。”
“是嗎？”羅曉明吃了一驚，“剛纔我在國土局李局長嘴裏知道，他們個星期五發布拍賣公告了。”
“發佈在哪裏呀？我們都不知道啊。”
羅曉明心裏明白，問題已經來了。但他還不能說：“快，呂處長，你們到土地儲備心大屏幕，還有市國土局站查看這個公告，然後趕緊聯繫開發商，在明天下午五點之前去報名，否則，來不及了。”
“哎呀，他們怎麼會不早點通知我們的呢？這個時間太緊了。”
“不是還有一天時間嗎？”羅曉明心裏也着急起來，他們這是故要讓它流拍啊。
羅曉明本來也想聯繫幾家開發商。以前在興漢市，他也認識好幾家有實力的開發商。是他以前的一個女同事，已經成了一個房產開發集團公司的董事長。他完全可以讓她來參加競標的。可是他想來想去，覺得還是不要參乎爲好，否則有說不清的嫌疑。
“好，羅市長，我們馬聯繫。”呂處長說，“聯繫兩三家，應該沒有問題。”
按照常規，羅曉明不能打電話問報名情況。因爲這是保密的，怕有人知道後，互相串通，背後做小動作。
這次要是真的流標怎麼辦？羅曉明問自己，不是可以連續拍賣三次嗎？三次都沒有人來參加，或者人來了，但沒人舉牌競標，也不是三次流標，才能調整價格，進行內定。
下班時間到了，樓層開始有人乘電梯下班。
羅曉明等待鄧曉雯的微信，他正好在電腦處理些事情。
快到六點的時候，鄧曉雯的微信來了：羅市長，我找到一個較高雅的茶室，在馬祖路166號新島咖啡二樓洞庭湖廳。這裏有套餐，我等你一起喫飯！
羅曉明立刻回覆：好的，我半個小時之內趕到。
發完微信，他馬起身整理了一下辦公桌，拎了黑皮包，關門出去。他下樓的時候，辦公樓裏也有幾個剛剛下樓的公務員。
“羅市長，你也剛下班。”有人認識他，給他打招呼。
“對。”羅曉明走到停車場，正好碰到陳漢成開了奧迪車出來，主動給他打招呼，“陳市長，你纔去啊。”
“這個時間去正好。”陳漢成搖下車窗，微笑地看着他，“你也參加飯局？”
“嗯。”羅曉明正想轉身朝自己的車子走去，陳漢成又追問了一句，“你是什麼飯局？在哪個飯店？離我們飯店近的話，可以趕兩場嘛。以前，我一個晚，經常趕兩三個飯局的。”
羅曉明愣了一下，纔想着說：“我以前的一個同事來這裏，我去陪他喫個飯。”
陳漢成開着玩笑說：“不是女的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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