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纖柚一雙滴溜圓的大眼裏盛滿了怒火,嘴巴抿得緊緊的,她的幾步外就是狂怒中張牙舞爪的白濟通,即便剛剛她還是一副被嚇到的樣子,此刻卻愣是不肯退後一步,甚至還固執地伸着手臂,指向白濟通。
似乎只要她的手臂沒有放下,在這場對峙之中,她就沒有輸。
此時,已經有延鶴堂的下人,聽到老夫人的指令,想要上前制服白濟通,但這些下人可不是白家四爺或者是白濟逸,對白濟通來說是打傷不得。
白濟通的雙手和肩膀雖然被白四爺和白濟逸給固定住了,但他的雙腳依舊靈活,在下人靠近之時,他甚至好幾次藉着白四爺作爲支撐,不斷地拿腳去踹那些靠近他的下人們。
白濟通不管不顧,下人們卻是投鼠忌器,一時間竟是拿白濟通沒有辦法。
老夫人就冷眼瞧着,她之前因爲憤怒而不穩的氣息,此時已經再次規律了起來。
老夫人從來不是個寬容慈善的老太太,否則她也不會對白家的三爺和四爺如此不假辭色。白濟通是她的親孫子不假,但是她的親孫子又不止是白濟通一個!
特別是這幾日她還聽到了一些,關於她大孫子當年死因的蛛絲馬跡。
再加上白濟通這幾日的可笑行徑,老夫人就算是一開始對白濟通還抱有期待,他這一通如瘋狗般的鬧騰之下,她那僅存了一丁點的期待也煙消雲散了。
如此,她心中的天平自然不會再對白濟通傾斜一度,哪怕白濟通此刻的處境,的確是慘。
“你們徒手拿不下他,就不知道要拿上棍棒嗎?他此刻能踹你們,待到老四和阿逸力竭了,他可是要來踹死我這個老太婆了!”
老夫人這話,不可謂不誅心,明晃晃地就將白濟通豎在了她的對立面上。
“祖母,你也和他們是一夥的!”
憤恨的眼神沒有絲毫的收斂,卻再也激不起老夫人內心的波瀾。
“是又如何,我看纖柚說得沒有錯,這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拿下!給我拖到他自己的院子,不,拖到秉正院去!我管不了你,你還是去找你的父親做主吧!”
“我不服!你是白家的老夫人,你不能置白家的顏面而不顧!”
已經有下人接過白濟逸的手,牢牢抓住了白濟通一半的肩膀,白濟通雖然奮力在掙扎,但許是他的力量開始衰竭了,竟是連甩手的動作都艱難起來。
老夫此時平靜道:“你還代表不了白家,當年你那三叔可以被退親,今日你自然也是可以的。”
當年白家的三爺,因爲白纖樺的存在而被退親,以至於白家匆匆尋了現在的三夫人,與白三爺成親充數。雖然這事在世家的圈子裏一時淪爲笑話,但事實上白家的實力和地位卻並沒有因此而動搖什麼,顏面從來都是實力決定的。
白濟通此時已被拖到了堂屋門口,但老夫人這話他依舊聽得清清楚楚。
他嘶吼着反駁:“白玄堂如何與我一樣!我可是白家的長孫!”
白玄堂就是白家三爺的本名。
事實上,真要論起來,白濟通私生子充做庶子的身份,還比不上白三爺的出身,只是這事知道的人極少罷了。
老夫人這話的打擊面極廣,白濟通在她說話間已經被拖出了門,只能隱隱約約聽到他漸漸遠去的嘶喊,咒罵聲,而在場白家四房的人和幾個白家庶出的小姐也皆因這句話,一時臉色極差。
而讓人意外的是,三夫人卻像沒事人一樣,依舊笑靨盈盈地繼續撫着老夫人的後背爲其順氣,反倒是二夫人一臉的悵然。
很快老夫人就收回了眼神,低垂着頭,隨後快速地擺了擺手。
“行了,鬧騰死了,都散了吧。”
聲音有蒼老的疲憊。
“那蘊娘,就不叨擾母親歇息了,母親若是有事,儘可差人尋了蘊娘來。”
三夫人率先離去後,其餘諸人也跟着紛紛離去。
沒一會兒,就只剩下了白纖柚和景伍還留在堂內。
“景伍,我們也回去了嗎?”
白纖柚此時一副乖巧的模樣,與剛剛和白濟通對峙時候簡直是判若兩人。
“你們和我走。”
景伍還沒有回答白纖柚,老夫人卻是先開了口。
於是景伍和白纖柚對視一眼後,一左一右上前扶起了老夫人。
步出堂屋。
白纖柚問道:“祖母,去哪兒?”
“去我的書房,取成家小姑娘的庚帖,既然這婚已經退了,白家就沒有理由留着人家姑娘的庚帖,還是儘快送回的好。”
“我們女人不比男人,風流成性也能硬說成是個雅,世俗何其不公,對女性有着天然的壓制。白濟通若非我的親孫,換個旁的,這樣的男子我是極看不上的,你倆未來的夫婿若是如此,祖母是斷然不會應的,攤上這樣的男人,不如當一輩子的老姑娘!”
老夫人對白濟通的不屑,溢於言表。而她話中體現出來的思想,也與現在的世俗主流顯得格格不入,似乎是有些超脫了時代,但景伍卻並覺得沒有半點的違和。
老夫人這是在用她的人生閱歷,在與她們訴說。
“景伍並不想成婚,當老姑娘挺好的,以後就守着您,守着我爹,這樣就很好了。”
老夫人腳步一頓,一臉的不認同:“你這傻孩子,祖母可不用你守,至於你爹,你守的了嗎?嫁人還是要嫁的……不然,到老了可就孤單了,況且,你爹總歸會先你一步的。”
景伍訕訕一笑,有些原因,她說不得。
此時,另一邊的白纖柚卻是突然一臉的盎然。
“祖母,以後幫我找個嫡次子可好?二叔那樣的。”
老夫人恍惚起來,這是有多久沒有人再提起她早亡的二子了?
“爲何……世家可都喜歡選嫡長子。”
白纖柚很自然道:“可我母親這樣的太苦了,二嬸過的就極輕鬆。”
“……你的婚事,祖母決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