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您還好嗎?”,景伍小聲地問了一聲,生怕過大的聲音會驚擾到大夫人。
半晌之後,大夫人才搖了搖頭說道:“許是這幾日天涼了,吹到了一點冷風,剛剛說話又多了一些,不礙事的。”
說着大夫人又轉頭看向景伍繼續說道:“今日的天色也不早了,景伍你就先回去吧。”
景伍見大夫人的臉色在說話之間已經恢復了正常,氣息也重新平穩了過來,再聯想到最近多變的氣溫,也就不再多疑,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
在略微收拾了一番後,趁着落日的餘暉,離開了致寧院。
彼時的景伍完全沒有想到,從那日之後大夫人便開始病了。
一開始的時候,因爲大夫人表現出來的症狀和之前中毒而產生的反應並不一樣,反倒就像大夫人自己所說的吹了冷風着涼了,只是有偶爾的咳嗽和輕微的咽痛,症狀不算嚴重,畢竟人活在世,不可能永遠不生病,這一點小症狀左右看着都像是能夠不藥而癒的,所以大夫人也就沒有特意在人前隱藏這些小痛小病,更沒有太過於將這點症狀放在心上。
加上正值年關之際,也並不好爲了這點小毛病請了大夫過府問診探病。
但在第二日的時候,難得被司媽媽放了假的白纖柚在得知了自己的母親着涼生病之後,卻是表現得如臨大敵,她日日都盯着大夫人喝濃濃的薑茶,時時囑咐丫鬟們在大夫人的屋子裏添足炭盆,更是除了必要的除夕守歲和初一的團圓飯之外,一刻不錯眼的守着大夫人不讓大夫人出門。
皇天不負有心人。
一望其生,一欲其死,則必有得失。
按理來說,在如此的嚴防死守之下,一場小小的傷風着涼而已,哪怕再是病去如抽絲,也該抽完了。
到了敬德二十年正月初十的時候,大夫人竟是一夜之間就起不來牀了,至此白家大夫人身患惡疾之事便是再也掩蓋不住了。
這日,二夫人主動造訪了致寧院,也沒用上丫鬟們帶路通稟,自己熟門熟路地就來到了大夫人的房間。
一打開門撲面而來的是被炭盆烘烤得乾燥而溫暖的熱氣,空氣裏並沒有什麼難聞的炭火氣味或者是刺鼻的藥草味道,倒是淡淡得夾雜着些許老薑的辛辣氣息,並不難聞。
“大嫂,我來看看你,今日可有好些了。”
二夫人說話間繞過帷幔,幾乎是在走進了內室的同時,二夫人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老薑的辛辣氣息明顯得濃郁了幾分。
下一刻她便看見大夫人正歪歪斜斜地靠在牀榻上,身上搭着一牀極厚實的織錦緞被,一身純白的裏衣襯得大夫人那張未施脂粉的臉愈發沒有血色,透出了幾分從未被察覺過的蒼老。
二夫人一時之間怔住了,這樣的狼狽、虛弱、衰老的大夫人還是她第一次見。
“大嫂……你……”
“噓……柚兒睡着了……”
二夫人剛剛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大夫人的身上,此時經大夫人的提醒她才發現那個蜷縮在靠近牀腳位置的小人。
翻過了年,長到了七歲的白纖柚依舊是個矮矮小小的娃娃。
可能是因爲突然發生的動靜驚擾到了白纖柚,她有些不安地顫動了幾下,好在此時大夫人強撐着又坐直了幾分,伸手安撫地拍了拍白纖柚,這才讓白纖柚重新安穩了下來。
“天不亮的時候就來了,忙上忙下地盯着小廚房煮薑湯,這會我精神好了一些,這小妮子熬不住了,剛剛還和我說着話呢,話音剛落就趴着睡着了。”
大夫人的聲音很輕,溫柔又虛弱。
彷彿一陣隨時都會吹盡,又實實在在地存在着的微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