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顧家還存着排面的時候,她上山都是早早僱傭了車馬轎伕,一路安穩直到寺廟門口。
只這一次,她才正正感受到山勢的高聳。穿林而來的寒風,將面部肌肉,連同牽動它們的神經都一併凍僵。
不知道用了多久,才走到山門。
以往的香,都爲敬顧家的財運。今日,巧紅還藏下一個私心,願顧世平安。
山門之下已有一人侯着。
這麼冷的天,居然還有人?腦中只閃過一個念頭,巧紅將手瑟縮進衣袖,想要快步走過去。
進入顧家後,她的接觸範圍便圈進四方的宅邸之內。因此,並不願意與他人接觸。
“等一下。”
那人出聲喊住了巧紅,使她不得不停下來。
“這是我和感知的第一次見面。
“她叫胡泠。如果沒有加入到邪神對局之中,她的名字會留存下來。”
關巧紅主動講起她所認識的感知,風起雲涌的時代裏,從來不缺站在潮頭的人,胡泠便是其中的一位。
“你居然是一雙天足!”胡泠對巧紅非常的驚異。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巧紅問道。
“如果是纏了足的婦女,怎麼可能單獨爬到山門之上。”胡泠說的非常理所當然。
巧紅沒有回覆,在她幼時,當顧家的老母將她按在板凳上爲她纏足之時,是顧世突然撞進了房間裏。
“我不允許給巧紅纏足!她纏足了就沒人陪我在花園裏玩了。”稚嫩的聲音昂昂的說。
再後來,反反覆覆的折騰幾次後,顧家老母儘管每天都在叨叨,但最終沒人落到實處,巧紅得以留下一雙天足。
“在此之後,我在宅邸裏跑跑跳跳了好幾年,直到年齡讓我安靜下來。
“我當時也都未曾察覺,我擁有着一份那個時代的女性難以想象的幸福。
“而且是在顧世的力爭下。”
巧紅的回憶,又難免提及了顧世。
確實,田常回憶起此前從未注意過的一點。在關巧紅所有經歷過的記憶中,她一直都是正常行走,甚至長時間的奔跑。
很多小說和影視劇,將特定的時代粉飾的太過美好。讓現代的人,下意識的以爲大步行走是一件所有人都等擁有的權力,但恰恰忘了曾經的時代,有人卻求之不得。
“這麼說來,胡泠同樣擁有一雙天足。”提問者是掩埋。
“不光如此,她還擁有一個夢。”
再次,回到她們初次相遇的那一天。
胡泠接着提問:“你爲什麼大冷天的要上山敬香?”
“可是,你爲何要在大冷天的站在這裏?”巧紅並不像將心事說出,率先提出一個反問。
“我想要勸說每一位前來請求保佑的婦女放棄迷信,我們需要依靠自己,才能實現願望。”胡泠說得異常大義凜然,好似連寒冷的風都會繞開她一般。
巧紅一時間覺得有些可笑:“除了上香,你能想到其他的辦法?我們能做到些什麼呀?”
“我們可以勞動,可以識字,可以做到所有男人能做到的事情。就像關津渡裏顧家的媳婦那樣,而且我們還會做得更好。”
“你難道不知道嗎?
“她是城東關津渡裏顧家少當家的妻子,從小就學會了識字,而且也沒有纏足。最近顧家內遷之後,她還掌管了宅邸裏所有的事物。
“她可以算是整個寧河最先進的女性了。”胡泠毫不抑制她的讚美之詞。
巧紅囁嚅着:“可她……或許不是你想象中的樣子。”
事實上,她本身也絕不是那樣的堅強。
“不管如何,我都覺得她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物。雖然她也受制於身份地位,還是有侷限性。”
“什麼樣的侷限性?”
“她畢竟還是世家大族內的人,地位還是那麼高高在上。我們所希望的是一個所有人都平等的世界,不論出身、不論男女、不論貧富。就像,我兩人現在能站在一起聊天一樣。
“隨意,且不覺得不適。”
那一天,胡泠並不知道,在自己面前的就是顧家的媳婦。
但在第二年開春,寧河市內,中國最早的一所近代化民辦女校,寧德女中開始招生。
胡泠與關巧紅,同時出現在了開學典禮上。
“把我剛纔說的話都記住,或許將來會有一天用上。”巧紅的故事結束。
田常和魏信瞬間明白了其中的含義:“我們能幫邪神找回他們曾爲人時的記憶?”
“沒錯,不管是於公於私,我都認爲你們找機會告訴感知都是必要的。”
“我們一定會做到。”
田常拿出邪神筆記本,他預感此時本子會給與新的特別任務。
將其翻開,果不其然,新的字跡出現:
幫助感知找回記憶,將獲得意想不到的獎勵。
幫助掩埋找回記憶,將獲得意想不到的獎勵。
連出兩條任務,一條還和掩埋相關,田常看向坐在身邊的她。
掩埋立刻叫一聲:“幹什麼,這麼樣看着我?”
“想知道,你到底是誰唄。”
魏信立刻打斷:“嘿,注意場合,這邊還有兩條呢。而且我們的問題還沒問完吧。”
“噢,對。”田常反應過來。在巧紅決戰的記憶中,出現了兩種熟悉的怪物,分別對應着畏懼和瘋狂。巧紅當時也極有可能和那兩位古老邪神打過交道。能得知其身份,將更有利於黑方進行鍼對。
田常提問:“剛纔那一位巨大手掌的古老邪神是哪一位?”
“我剛好知道,那個是瘋狂。”關巧紅略微思索,講起她所知的情況。
“他還是人類的時候是明朝時期的一位老賭鬼,成爲邪神後真身就寄託在他曾用過的木骰子上。在還沒化作古老邪神之前,邪神的能力叫做操盤。
“所以剛纔戰鬥時,你們也肯定都注意到,連在手掌和箱子之間的細絲了吧。”
結合他創造出的人皮木偶,顯得非常合理,他的能力都與操縱有關。
但是,按照田常此前的推論,瘋狂的真身最先掌握在方述的手中,可如今爲何會落進白方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