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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觀雲亭夫妻戲對句,聽風居兄弟結同心。

    父子二人與王獻之相談甚歡,方欲留客,王家來人報,王獻之剛滿一歲的女兒王神愛哭鬧不止,夫妻二人一聽,不敢停留。謝氏父子送走王獻之夫妻,回到正廳坐定。

    謝玄面沉如水,道:“子明,爲何誆騙子敬?”

    謝瑍面色不變,從容道:“子明句句是實,何來欺誑之說?”

    “那你何時告我張三丰之事?又何時與我試過劍法?”謝玄怒道。

    “父親請暫息雷霆。昨日回府,子明欲稟父親,乃天色太晚,未及相告。”謝瑍停下話頭,看看謝玄,“今日早飯方畢,張虎劉裕即過府;北府回來,張萬即告大令造訪。子明哪有時間和父親說話。”

    “巧舌如簧,非貴者相。”謝玄展顏一笑。這時,謝瑍才知道謝玄裝怒,心裏不禁讚歎,到底是老狐狸啊。自己一個現代人,實際年齡不比謝玄小多少,也算是成功人士,在一個古人面前,竟然屈居下風。

    “唉,貴與否,有其父必有其子也。”謝瑍故意嘆了一口氣。

    “哈哈哈”,謝玄哈哈大笑,顯然對謝瑍的說法極其滿意。

    “啓稟父親,子明欲去看看淑珍母子。”等謝玄笑夠了,謝瑍稟道。

    “去吧,去吧。”謝玄揮揮手,“別忘了,每天酉時習拳。”

    “父親,子明告辭。”謝瑍秉首施禮道。

    謝子明沿着走廊,邊走邊看院內景色。但見內院西牆上爬滿了叫不上名字的藤蔓,藤蔓上開着細碎的白花,星星點點的。牆邊一處井欄,並無北方的轆轤。井欄南邊一棵棗樹,沉甸甸的綴滿了圓圓的棗子。

    謝瑍推開臥房門,未見劉淑珍的身影,兩個丫鬟,只有嫣紅在做女紅。見謝瑍進來,忙起身見禮。謝瑍擺擺手,道:“夫人何在?”

    “啓稟大少爺,夫人剛纔抱着小少爺和柳青去了後院花亭。”嫣紅忙道,“我這就去稟報夫人。”

    “不用了。”謝瑍止道,:“我自去即可。”

    謝瑍家的宅子,是三進三出的宅院。前院是正房客房廂房,內院是寢房和女眷,後院是書房和武場,再後邊是花園。謝府的花園不大,和後院被一行籬笆隔開,籬笆上爬滿了綠藤。園中有小湖,一道活水自秦淮河緩緩流入,又從另一側緩緩而出,湖中有山。湖水如一道藍色的飄帶,纏繞着小山。山上怪石嶙峋,古木虯勁,又有修篁森森,蒼松翠柏。石上蒼苔碧草,巖間山花自開。高處有亭,亭扁上書“觀雲”二字,亭四周有花池。有木橋三座,非南非北,等分而建。橋呈拱形,如游龍蜿蜒跨於水上,通向湖山。

    時近中秋,天高氣朗,謝瑍一襲白衣,肋下懸劍,走過後院的武場,穿過籬笆竹門,踏着碎石小徑,漫步而來,猶如神仙中人。

    進得花園,遠遠看見劉淑珍懷抱嬌兒坐於一旁,丫鬟柳青蹲在湖邊,傍橋洗涮衣物。謝瑍放輕腳步,緩緩上前。但見劉淑珍一身紅衣,安然靜坐,自成風韻。柳青綠裝裹體,玉臂浣碧水,韻味盎然。謝瑍暗道,果然活色生香,美景出於天然。此情此景,爽心悅目,謝瑍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感了。

    柳青擡起手臂,用溼漉漉的手背向後攏了一下低頭垂下的劉海,站起身來,大概是洗完了吧。柳青一轉身就看到了面帶微笑,靜立他們身後的謝瑍。“啊,大少……啊……”,柳青驚呼,打了個趔趄,就向湖中倒去。謝瑍一見,雙腿蹬地,一個玉女穿梭,騰空而起,移形換位,左手青龍出水,抓住柳青的衣領,向右後柔勁送出,右腳斜下蹬向小橋的木欄,借力擰腰迴轉,輕輕落到岸邊。一連串的動作,轉瞬完成,看得劉淑珍目不暇接,來不及出聲柳青已安然站住。謝瑍落岸才一個“啊”字出口。

    玉女穿梭是陳氏太極裏不可多得空中技法,難練難精,難就難在空中三次穿掌換位轉身。據說陳王庭的玉女穿梭可與武當的八步趕蟬媲美。謝瑍情急之下,未及思索,自然而然,這套動作做得相當完美,既瀟灑飄逸,又幹淨利索,白衣飄飄,宛若仙人。不但驚魂未定之下的柳青目瞪口呆,連劉淑珍也看得目眩神馳。好一位英俊少年郎,嫁婿當如謝子明啊。什麼潘安宋玉,弱爆了。

    謝瑍看兩人的神情,不禁心裏一樂。來至淑珍身邊,看着有些呆傻的柳青,戲謔道:“入水青蛙披綠襖。”柳青頓時滿臉通紅。劉淑珍見謝瑍取笑柳青,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哇,這一瞥的風情。

    謝瑍心裏一動,道:“出籠螃蟹着紅袍。”說完哈哈哈大笑。劉淑珍頓覺滿臉滾燙,謝瑍打趣道,“夫人莫心驚,我說的是嫣紅啊。”

    “夫君,你……”劉淑珍又羞又急道,“夫君既喜對句,請聽淑珍上句,”,劉淑珍看看謝瑍,略一思索道,“湖畔橋邊,白衣秀士說紅綠。”這句應景,紅綠除了說二人衣着,還暗指湖水拱橋。

    “夫人才思敏捷啊,”謝瑍邊轉目思索,邊打趣誇讚,“帳外營內,金甲將軍論陰陽。”

    “湖畔橋邊,白衣秀士說紅綠雙姝。”

    “帳外營內,金甲將軍論陰陽五行。”

    “閒看靜花落。”

    “臥聽動水流。”

    “妾心原有屬,任他千萬磨難,此心不改。”

    “故跡本難尋,恃得百十春秋,惟情可期。”

    謝瑍說完,兩人雙目對視,柔情萬千。劉淑珍羞低臻首,謝瑍輕展雙臂,擁嬌妻在懷。這時小靈運醒來,看着這對恩愛夫妻,響亮的哭起來,瞬間打破這短暫的寂靜。旁邊的柳青急忙上前欲抱靈運,劉淑珍離開謝瑍的懷抱,愛憐的晃着懷中的寶寶。

    “這小子,真毒啊,我不過抱了抱你,他就不幹了。”,謝瑍笑道。

    “靈運纔多大,他懂什麼,真是的。”劉淑珍嗔道。

    謝瑍面色略顯尷尬,學着楚留香的樣子,右手抹着鼻子,不語。柳青看着謝瑍這個囧樣,不由笑出聲來。這纔是夫人的夫君應該有的樣子啊。

    其實,謝瑍此時心中也不平靜。想劉淑珍如此才情,姻嫁癡夫,旋即產子喪夫,如謝玄健在尚有依靠,可謝玄又盛年而逝,孤兒寡母何其艱難也。不過謝瑍也明白了,爲什麼謝靈運父祖皆早亡,寡母帶着他寄居抱朴廬十餘年,依然能成爲一代山水詩鼻祖。不僅是遺傳基因好,還是有個好母親啊。可惜的是,雖然劉淑珍人品才學俱佳,畢竟還是慈母,謝靈運鮮衣怒馬,招搖過市,恃才傲物,不能不說是劉淑珍的一大敗筆。想到此,謝瑍心中頓時涌出一股憐愛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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