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鋒煮雨 >第五十四章 心與心之間的相思引
    燕青就靜靜地坐在窗臺邊,窗戶被他關的只剩下一條縫,其劍在手邊緊握,他時而去瞧那雪中虎視眈眈的殺手,又時而透過那條縫去瞧窩在被窩裏的雨兒。

    雨兒時不時地會探出頭,她怕燕青會不知不覺地離去,她還是會害怕得睡不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燕青終於誰也不看,他只看飄雪和那天邊已經露出的魚肚白。沒想到在不知不覺中天又亮了……

    這已是多少個不眠夜了?

    “燕青……你還在麼?”忽然一陣輕喚從窗內響起。

    “在。”燕青只吐一字。

    “他們走了麼?”她又問。

    “走了。”燕青謊言道。

    “那你爲何還不走?”

    “等你睡了我纔會走。”

    “我纔不睡。”

    “那就不睡。”燕青說完便再也不吭聲,安靜是最好讓人入眠的方式。

    雨兒的眼睛已睜不開,一夜未眠她實在困壞了。再得知燕青還在,壞人已走之後,她終於捨得放下心頭那份矜持的恐懼,在‘嚶嚀’兩聲後香甜潛入夢鄉……

    燕青透過窗縫再瞧了雨兒一眼,過後他便將窗輕輕地掩實了。

    一夜霜雪將大地雪衣又添厚了一層,天明時分,雪識相地停了。

    飄雪停了,流血則要開始了。

    這羣人什麼來路他並不知道,但論性質則要比客棧內那些亡命徒要規矩的多,他們應當是西北的殺手組織。

    雨兒的存在就像是他們發現的蛛絲馬跡,他們是來調查的,可實在不巧他們遇見了真正的燕青。

    燕青跳下了客棧,他抽出劍,殺一些人,讓他們流一些血,血再染一些雪,就當是給個小小的教訓。

    “吧嗒吧嗒……”一陣馬蹄生動了死寂的清晨。

    朋友總是出現在最關鍵的時刻,所以午闕來了,他的刀也早就已經出竅。

    “全殺了?”

    “嗯。”

    ……

    “咕嚕嚕……”

    肚子鬧騰了好幾聲纔將雨兒給喚醒,這被窩裏實在太暖和了,要不是餓地不行了,她還真就打算懶牀一輩子。

    今夜白晝沒有下雪,正午時分還出了下片刻的太陽,窗戶雖是關着的,但那分明亮顯然要比以往耀眼得多。

    雨兒伸了個懶腰走至窗前,她先推開一條縫,用眼睛去眯着瞧。再確認窗外無人後她才放心大膽地推開窗——“咵!”

    窗弦上頭落下幾塊冰坨坨,還好她頭縮得快,要不然腦袋可要開花了。

    “哎喲!誰啊!要老子的命啊?”忽然慘叫喚從客棧下頭傳來。

    雨兒探出頭往下那麼一瞧——先是剛剛的冰塊不小心砸到了樓下正路過的小二,不過幸好沒砸着頭,只是打在他手臂上,但是這也疼啊……

    “不好意思啊小二哥,我並不知你從下邊兒過……”雨兒歉聲地真誠。

    小二一瞧是她也不好多說些什麼,他低頭邊走邊嘀咕一句:“今兒可真倒黴,又搬屍首又挖坑,腦袋還差點兒被砸個窟窿……晦氣,晦氣!呸呸呸……”

    小二走過後小三又從下邊兒路過,他肩頭還扛着兩柄陽鏟,也不知去做什麼。

    “小三哥,你扛着鏟子去做什麼呀?”雨兒趴在窗臺好氣地問。

    “埋死人!”小三似乎不太願意回答她的問題。

    “埋那個臭乞丐麼?”

    “三兩金?也算得上一個吧。”

    “啊?還有其他死人啊?”雨兒深吸了一口寒氣,昨夜燕青難道還殺了其他人的?

    小三已被問得不耐煩,他擺手道:“瞎問問啥,你想知道就來幫忙一起埋!只要你不嫌惡心……”

    “我不嫌惡心,那我來幫你!”雨兒興奮地跳出窗,疑心比噁心更容易驅使人去犯傻。

    ……

    “嘔……”

    “嘿,事先就警告過你,非不聽,活該遭罪……”

    雨兒此時正靠在一棵樹旁哇哇作嘔,她肚子裏頭本就沒什麼東西可吐,苦水都快被她吐盡。

    此地是客棧後邊僅有的一片小樹林,因爲這裏有土,好挖坑。

    坑在正午時分就已經挖好,是個很大的坑,大到能容下十幾具殘肢斷臂……

    “各位好漢,一入江湖,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所以這死也就死了,咱客棧也是有情有義,人嘛,就算不能落葉歸根也要入土爲安不是……”小二撈起陽鏟邊叨邊開始填坑。

    小三也拿起鏟子有模樣有:“各位莫要嫌棄,這坑確實是擠了點兒,還望見諒些。倘若你們真的要尋冤報仇也莫要來找我們……這江湖廝殺,技高者生,也怨不得誰吶……”

    雨兒已吐得無力,但她一聽二人這番說辭心頭更不自在,說到底這些人還是因爲來尋自己的麻煩而被殺的。

    於是她拖着疲憊的身子,強忍着噁心,抓起一抔土撒入坑中,她嘀咕道:“各位大哥好漢,冤有頭債有主,這一切都是燕青做的,可與我無關,你們拉他下地獄莫要帶上我……”

    ……

    “阿嚏!”燕青揉了揉鼻子,苦澀,無奈,也習慣了。

    天上太陽透過雲彩,過濾出一點兒淡光,淡光映雪放光明。寒風也停了,清新甜美的空氣終於不被颳走,誰都忍不住出來多吸上兩口。

    一片蒼白下,一身黑衣,一展青衫,一把斬刀,一柄青鋒。

    “這是第三個噴嚏了。”午闕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瞧着燕青。

    燕青不自在:“嗯?那又怎麼了?”

    “你覺得她又在罵你?”

    燕青嘆道:“不是覺得,是肯定。”

    “也許她是在想你呢……”

    “這我倒是不反駁,罵一個人一定會先想一個人。”

    “所以我們老家那邊兒常說到,打噴嚏,一聲是想,二聲是罵,三聲……也許是着涼生病了。”

    “哈哈哈……”燕青仰頭大笑,這感覺實在不錯,其實無論雨兒是罵他還是想他,他都開心得很,因爲他喜歡那個姑娘。

    就是喜歡,沒什麼遮遮掩掩的。

    午闕卻放眼興嘆:“燕青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樣,就連喜歡的女人也是想要殺他的。就我而言,你要麼腦子有病,要麼就是故意找樂子的。”

    “我不喜歡她。”

    “口,是,心,非。”午闕一字一句地道。

    燕青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心頭明明喜歡得要命,但在人前卻絕口不提。

    藏在心頭的事與能說出口的事,真的存在着很大的區別。

    他苦澀道:“口是心非又如何,我就算喜歡她,她也不喜歡,你知道,兩情不能相悅,難。”

    午闕笑道:“你知道麼?有種緣分叫做冥冥中註定,我就給你來解釋解釋,”他又清了清嗓子,順帶捋了捋思路,少見午闕這樣去談論男女之間的感情。只聽他道:

    “你燕青有諸多人去謾罵,可會迫使你打噴嚏的卻只有她。你要知道,人心之間會有一條無形的線拉扯着,神話故事叫它做姻緣紅線——神話說起來太過匪夷所思,拿人之常情來說,這條線就暫且叫它爲‘相思引’。它建立着心與心的聯繫,即使這條線還十分細小,十分隱匿,但彼此間的呼喚一定存在,若隱若現,靈犀相通。”

    燕青捂着自己的心,就是這個位置,那夜風雪中,雨兒就是靠在他心房上睡去。現在回想起來,是不是因爲她那夜的哭泣與流淚感染了自己的心?亦或者說他心頭本來就有一朵情花,被雨兒的眼淚一灌溉,開花了……

    “呵呵……”他滄桑一笑,睜眼,迴歸現實。

    “你笑什麼?”

    “不知道,就是想笑,也許是聽到了一個最好笑的笑話。”

    “這個笑話是關於你和她的對麼?”

    燕青少有悲傷,他嘆道:“對頭,你不知道她爲何恨我,那是因爲早年我屠了蜀山,那裏是她的家鄉。她揹負的不是兒女情長,而是國恨!”

    午闕搖頭嘖嘴:“嘖嘖……你偏偏去喜歡上一個與你有血海深仇的女子,哦……你覺得這樣十分有趣,最終還是因爲你太孤獨,想找樂子。”

    “話並不能這麼說,從她親我的那一口開始我便慢慢喜歡上了她。而那個女子十分的奇怪,在她脆弱的時候卻又會縮進我懷裏,不絕不會知道,從認識她到現在我已經救過她很多次了。而每每替她化險爲夷之後,她就又變得乖張,又開始拾起仇恨,從骨子裏倔強出殺我的想法。但是她根本就殺不了我,一次一次的嘗試,反而一次又一次的觸動着我的心,在這樣下去,我可能真的會愛上她。”

    “那我不知道這個女子究竟是傻還是心思稠密。”

    “此話怎講?”

    “傻姑娘纔會一次又一次的去做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除非她心頭有一分遙不可及的信仰——與其這樣,我更願意去相信,她這麼做的目的就是讓你愛上她,然後再由愛下手,以愛人的身份讓你放下防備,最後抽刀刺進你的心窩。”

    “我知道她的信仰是什麼,她的母親就要被燒死了,所以纔來殺我,殺不了我,她就會失去母親,殺不了我,她的國恨就無法得以報……呵呵,所以我笑這是個笑話,我愛上她是笑話,她愛上我更是彌天大笑話!”

    “那你有沒有想過她的結局是什麼?”

    “這個問題是最傷腦殼的。”

    “可必須去面對。”

    “死。”

    誰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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