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已是飯點時分，但大街上的各類喫店客棧都冷清得很，還不是那幾聲爆炸將鎮上大部分的人都引了過去，生意也沒了着落。</p>
“玉珍樓”</p>
——珍饈萬錢的一處地方，它鶴立雞羣在衆家客棧間，但近來這家的生意並不可觀。</p>
不過話又說回來，有免費的店住和免費的酒喝，誰還來此樓花銀子消費？</p>
客棧的夥計拖着頭正打瞌睡，他一點兒都不快樂，此刻他正害怕自己被掌櫃的遣走呢，店裏頭沒了生意，誰還願意白養着他們？</p>
紅豆執着劍，她今日帶了一展面紗，此刻她站在樓前，猶豫着十分找對了地方。</p>
“臭小子，有客人上門了，還趕快去相迎？”掌櫃的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他隨手一記茶杯便砸中了夥計的腦殼。</p>
“哎喲，誰呀——”夥計喫疼，擾了瞌睡讓他好生惱怒，可他才瞧見是掌櫃，頓時又嫣兒了下去，他道：“二叔，這是咋啦？”</p>
“龜兒子，若不瞧你是侄子，老子早開了你！”掌櫃捧着一壺酒邊上樓邊罵，他又用下巴勾了勾門口猶豫不決的紅豆，道：</p>
“瞧見門口的女俠沒有？快去請進來，招呼好了！”</p>
夥計撇了撇嘴，他一瞧門口是個漂亮的姑娘，倒也不生那氣了，趕忙地換了個笑臉，過去相迎，他走至門口恭敬發問：</p>
“這位仙女姐姐，是準備進住咱客棧還是打尖兒啊？”</p>
紅豆最後瞧了一眼頭上的牌匾，她輕嘆道：“小二你莫要誤會，我是來尋人的。”</p>
“尋人？”夥計挑眉，他心頭落了空，也嘆道：“原來是來尋人的啊……仙女姐姐瞧咱這店都快落魄了，哪兒來的人給你尋？”</p>
“這店裏頭沒人麼？”紅豆問着又喃喃自語：難道他是騙人的？</p>
夥計思緒片刻才道：“有倒是有一個人，是剛來的，不過他應該不是你要找的人。”</p>
“此話怎講？”</p>
夥計道：“那人渾身上下掏不出一個子兒，卻還要了一間最好的包房，叫了一桌子山珍海味，說是什麼……自有人爲他結賬，”夥計又納悶道：“難道仙女姐姐是替他付賬的那個人麼？”</p>
紅豆的心頭也沒底，自己身上也就幾兩碎銀子，定是付不起那一桌子好酒好菜的……不過既然已經來了，再怎麼也要上去瞧瞧纔是，她道：“你不妨帶我去瞧瞧他，若真的是他，那銀子……我自會找法子給你們的。”</p>
“也行，那隨我走着吧，”夥計爽快地領着她上樓，邊走還邊勸道：“仙女姐姐，我可告訴你，這種騙喫騙喝又騙身子的小白臉兒我見着多了，你們千萬莫要上了他們的當，啊……”</p>
紅豆沒心思聽夥計的嘮叨，她心頭是帶有怒火的，因爲昨夜燕青的言語中充滿了威脅，她連自己的佩劍都帶上了，萬一談不攏，打不了以死相拼！</p>
“兔崽子，你懂個錘子，再亂說客官壞話老子打死你個龜兒……”還未上樓卻聽見了掌櫃的罵聲，他先是聽見了夥計的嘮叨。..</p>
掌櫃的舉着托盤這才顯了身，是個濃眉大眼的中年人，那雙眼睛可精得很，他衝着那夥計又罵道：“有貴客來了也不見得招待，還要老子親自去端菜倒酒，養你又何用？你還在這兒詆譭客人……”</p>
掌櫃也不是省油的燈，罵起人來全然不含糊。一旁的紅豆早已不耐煩，她抖了抖自己的佩劍冷聲道：“掌櫃的，我是來聽你們吵架的還是怎麼着！”</p>
她這麼一呵斥，掌櫃的變臉奇快，他拍了拍自己腦袋自責：“哎喲！讓仙女姐姐見笑了，都怪這龜兒子擾了我心思，”說着他讓開身子，點頭，哈腰，並用手指着最裏頭的那間包房道：“客官裏邊兒請吧，裏頭的公子已等候多時了。”</p>
紅豆輕哼一聲，抱着劍朝那裏頭走去。</p>
“老子說了你懂個錘子，”掌櫃地趕忙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紙條，並塞到夥計手頭催促道：“這是那公子囑託的事兒，要你送去城西口的。”</p>
“啊？”夥計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他訴苦道：“二叔，你這是要害死你侄子的命，那城口早就被人包下了，裏頭住的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亡命徒，我不去，我不去……”</p>
掌櫃又罵道：“你可真是個龜兒子，那客官說了，將這紙條送過去，沒準兒你還能領着賞錢叻……”</p>
“賞錢也沒有命重要嘛……”</p>
“別廢話，麻溜兒地去！”掌櫃地邊走邊將夥計推下樓，那夥計實在沒了法，萬般爲難地接受了，只是他剛跑出門口卻又扭頭問道：“二叔，都叫我去送信，可是我該送給誰啊？”</p>
“這……”掌櫃的撓了撓頭，又道：“他也沒與我明說，反正就是送過去，你隨意給就是了……哎呀，我就說人家是貴客嘛，貴客做事豈容你我去揣測咯？快給老子滾去送！”</p>
夥計嗤了兩聲便拗着嘴跑出門，屁顛屁顛兒的沒一會兒也跑沒了影兒。</p>
……</p>
高樓上席坐，玉盤珍饈，這一桌不說千兩，幾百兩銀子定是有的。紅豆推開門，一眼便瞧見了舉杯小酌的燕青，好不悠然快哉。</p>
燕青瞟了紅豆一眼，“啪啪”他淡笑着拍了拍身旁的漆木圓凳，道：“來，紅豆姑娘，做過來。”</p>
紅豆柔脣半咬，她想離燕青遠些，可這偌大的包房中卻只有兩根凳子……這分明就是他故意的！</p>
燕青看明瞭紅豆的心思，他又招呼道：“還客氣什麼？既然是談正事不坐近些又怎聽得清楚？”</p>
紅豆猶豫了片刻，她過幾步用劍將凳子託離了燕青幾步，這才走過去做下，並對燕青道：“你說吧，我耳朵好使得很。”</p>
燕青先不言，他慢慢地替紅豆倒上了一杯酒，遞過去，才道：“在那窯子裏頭喫得一定不好，先來些酒肉油水，咱們邊喫邊聊可好？”</p>
“不好，我不飲酒。”紅豆一口回絕。</p>
燕青端起茶壺自斟一杯茶，他小品一口才問道：“你不善飲？都說孔雀樓裏的姑娘都練過酒量的，難道是假的？”</p>
“啪！”紅豆怒了，她將佩劍往桌上一拍，道：“你這話的意思好像在說我孔雀樓裏的女子都是陪酒的妓女！”</p>
燕青趕忙擺手：“我可沒這麼說，就算我有這個意思，也不是我先有的這個意思，是外頭的人流傳的！”</p>
“那今日我就告訴，孔雀樓裏的女子，巾幗不讓鬚眉，有風氣卻不風月！”她說着隻手舉起酒壺，撩起面紗，壺口對着柔脣，伊人飲酒！</p>
燕青瞧得有些呆了，紅豆那半張的面紗，嬌容若隱若現，不知她是否酒醉得臉紅，只瞧見她的黑瞳乖張又清明——</p>
“啪！”一壺酒飲盡，一滴不灑地灌進了紅豆的肚子裏，她發狠地望着燕青，屑聲道：“瞧見了麼？”</p>
“差一點。”燕青道。</p>
“差一點什麼？”</p>
“差這麼一點，”燕青猛然湊前，他揮手一抓，擺出一道風，風過，紅豆的面紗飄然落在他手中。</p>
青絲落下幾縷，擋住了紅豆半張容顏。</p>
她驚呼撇過頭，差一點就讓燕青瞧見她臉上的傷痕！</p>
“把面紗還給我！”</p>
“不還。”燕青將面紗揣進懷中，他說不還，一定不會還。</p>
“你真無恥！”酒氣與脾氣一併衝上眉梢，她開始罵人了。</p>
燕青道：“我並不無恥，只是你帶着面紗怎麼喫飯喝酒？我替你揭了難道不對？”</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