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六月道：“我們宇文家世世代代都以做大生意爲主，我也一樣，是個生意人。”</p>
燕青頗有不置信，他又道：“我曾記得遇見過一家客棧，他們昭告天下懸賞覆滅霹靂堂的人，你該不會也是衝着那個目的去的吧？”</p>
宇文六月連喝了好幾杯茶，每一杯都要思緒好久好久，直到整壺茶都喝的一滴不剩他才擡起頭，吐出兩個字：“一半。”</p>
目的只有一半，話也只能說一半。但這兩個字已包含了諸多燕青想要信息，他不貪心，只是長嘆一聲道：“世道黑白，忽明忽暗，宇文家做的是明面上的生意，蒼龍會則做的是暗地裏的生意，可眼下……黑白顛倒了。”</p>
“呵呵……”宇文六月淺笑一聲走至窗前，“咵——”輕推窗扇，外頭的雨下得精緻，一粒一粒地在燭火下瞧得很清楚，他瞧了一會兒纔開口道：“世間黑白從未顛倒過，當然也從未分開過，只是現在變得越來越混雜了。無商不奸這句話說得十分在理，黑白通喫的行情也發展得極對，”說着他緩緩伸出手，接了兩三點兒雨，在掌心抖了抖又遞給燕青瞧：“黑夜的雨總要比白天的雨來得寒，正如暗流下的生意，總是無止境地下着腥風血雨，蒼龍會頂着風雨做生意，而宇文家卻是撐着傘的，這就是明與暗的區別。閃舞..”</p>
燕青點了點頭，他會心地鼓了鼓掌：“說得好，說得好……”</p>
宇文六月轉身又看雨夜，他扶着手，眉目星河，一眼甚至讓雨夜斷魂！</p>
燕青走來爲他披上了一件衣袍，又道：“我記得老師在臨終前和我說過一句話，目光長遠就好比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卻不得不終於宿命。雖然我不信命，雖然我心高氣傲，但我還是鬥不過天，我知道總有一天，我會跪在蒼天腳下呼喊：老天，你爲何要這麼對我！”</p>
宇文六月一拳擊在窗弦上——“嘩啦！”一聲響，窗弦被拳頭砸得粉碎，而拳頭也被木屑刺得鮮血直流……</p>
“燕青。”</p>
“問。”</p>
“你覺得我和冷無情，誰會贏？”</p>
燕青嘗試着勸道：“其實我告知你囚仙宮到來，目的並不是爲了讓你與之敵對，也許你們可以看在是朋友的份上而——”</p>
“不可能！”宇文六月厲聲打斷燕青的話，他先指着自己，又戳了戳燕青的心窩，定聲道：“不僅我不可能，你也不可能的。贏家只有一個，而要讓出這個贏家的位置，你，我，或者冷無情，乃至窺探天下的各路英雄豪傑，沒人會願意的。”</p>
燕青撇開他的手，眸子比窗外的寒雨還要冷，他冷聲告誡：“我不管你們怎麼爭鬥，但希望你們給彼此一條生路，如若不然，你們誰都贏不了！”</p>
這不是告誡，已是赤裸裸的威脅，但誰敢不聽？這是燕青的話，說到必做到！</p>
宇文六月只顧點頭，他舔了舔嘴脣轉身離去，連揮手告別都沒說上一句，可他走至門前正欲開門，突然幾聲急促的腳步聲響在了外邊兒——</p>
“有人在偷聽！”宇文六月正說着，可一回頭燕青已消失在屋中，他不敢猶豫跟着破門而出！</p>
門開，宇文六月才踏出一步——屋子裏頭的燭火灑在庭院中，院中又兩個人，一前一後，前頭是花影，後邊是燕青，中間則搭着一把細長的青鋒寶劍。閃舞..</p>
宇文六月心中好不佩服燕青的速度，且還是在受了傷的前提下，他也順着雨夜走了過去。</p>
花影顫着身子，細雨已將她的青絲沾溼，在她手中還提着一壺已經冷去的茶水。她來了很久，聽到了茶涼。</p>
“怎麼辦？你知道得太多了。”燕青輕語道。</p>
“我……”花影勾着頭，難言，更不知所言。</p>
宇文六月步入雨中，他掌起了一道渾厚的內力，他緩步又緩聲：“她若不是孔雀樓的人或許還可以繞她一名，但很可惜……”</p>
燕青卻側身將宇文六月攔了下來，他搖頭道：“殺了她對你並沒有什麼好處。”</p>
“殺了她也不會有什麼壞處，就算有壞處我也不怕。爲了保守起見，我無法憐香惜玉。”宇文六月撥開燕青，他的掌意更濃，這一掌下去，五臟具碎！</p>
花影已感到了死亡的威脅，可劍在脖頸，力掌在後，她人動不了更不敢動，極恐之下她只能驚聲呼喊：</p>
“救命……紅豆救命！”</p>
“你還敢喊救命！”宇文六月怒喝一聲，高舉鐵掌就要劈下！但在千鈞一髮之際，燕青還是制住了他的殺招，他輕嘆，自己也收起劍，勸道：“把她交給我吧，我必定會讓她守口如瓶的。”</p>
“只有死人才會守口如瓶！”宇文六月心狠，他纔想執起右掌又殺，但燕青猛地一推將他搡至三丈開外，再而劍指冷聲道：</p>
“你也許該走了。”</p>
屆時，大雨滂沱，讓人斷魂！</p>
宇文六月咬着牙，他從牙縫中擠出：“好一個護花使者！”，憤恨過後，兩三下的‘蜻蜓點水’，步伐幾番變換，消失得無影無蹤。</p>
宇文六月才走，紅豆乃至整個院子裏的姑娘都跑了出來，她們穿着內衣只披了一件外套，站在屋檐下瞧不明白髮生了何事。</p>
燕青見勢不妙趕忙將劍收回了袖中，他又橫在花影面前，直顧地衝其使眼色……</p>
“你們是怎了？寒天兒裏跑來淋雨麼？”紅豆冒雨而來，她走進了才瞧見嚇得渾身發顫的花影，她頓時繡眉緊蹙，問：“花影，你方纔呼救是怎麼回事？”</p>
花影還未從驚恐中緩過神，她斜瞟着燕青也不知該怎麼做。</p>
“你們到底是怎麼了？”紅豆越覺得蹊蹺，她又瞧着一臉無奈的燕青，狐疑道：“葉寒，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花影的事情？”</p>
“這……呃……我……唉——”他支支吾吾也找不出個理由，而這時花影卻一頭撲進了紅豆懷裏，她哽咽着聲音抽泣：“他……他竟然想……想強迫我……嗚嗚……”謊言未完，留有浮想，花影已泣不成聲……</p>
“嘖嘖，竟想不到公子還有這種癖好，可真是個風流人物。”</p>
“風流俏佳人嘛，誰叫咱花影姐有魅力？誰叫公子隊她情有獨鍾？”</p>
“對頭對頭，花影姐竟還不討好，若是我……”</p>
……</p>
燕青斷然想不到花影竟找的是這個謊言，這下他唯有沉默，冤都不敢喊。</p>
紅豆瞧了他好久，眼神總在失望與期望中徘徊——最後她問出三個字：“真的麼？”</p>
燕青不敢瞧她的眼睛，唯有背過身輕吐一句：“長夜漫漫，沒忍住寂寞。”</p>
她嗤聲一笑帶着花影緩緩離去，話也未留下半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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