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雲川揚天長嘆，是真的不服這世道無常啊。
素心走在後頭，眸中動閃着愜意，她氣質本就出塵，而今換上素裝更顯靈機動人。
“呼……上一次在長街走動還是去年的中秋節，那時寺廟盛會與中秋盛典一同召開，還難得地請了戲班子來登臺呢。”
月朗風清，女兒美，男兒俊，前有明月指路，後有街燈相送，上有風雲相隨，下有……下面是一條路，啥也沒有，但這往往是最重要的，若沒路，又怎麼沿途看風景？
總而言之，今夜有數不盡的愜意柔情，這是屬於春天的。
春風
送暖
入屠蘇。
燕青邊走邊問道：“你們這些佛門之地，也會請那些下九流的戲班子來演出？不會污濁了佛家清氣嘛？”
素心攬了攬髮梢青絲，微微噘着嘴，怨道：“可佛門中也找不出熱鬧的節目了，只好請戲班子來，但唱的是佛系之戲，清閒得很。”
“佛系之戲，我可是頭一回聽。”燕青道。
素心道：“就是奏佛樂，唱佛歌，誦觀音普渡慈航，道佛主割肉喂鷹……”
徐雲川則幾步跳了出來，起了一腔架勢道：“那多沒癮兒？聽豪邁就得聽，八百里路雲和月，將軍令與逆天行；聽柔情就要聽牡丹亭，琵琶雨，霸王別姬，女兒情！”
燕青笑道：“徐兄你倒是吹得，就數你聽曲兒看戲最多。”
徐雲川豪邁拍拍胸膛：“我這哪兒是吹？唱都能給你唱一段兒呢……”
素心忽邁步上前，面若玉蘭，嬌弱梨花，又蘭花一指半遮面，垂涎欲滴，又嫵媚又柔情，她輕起唱腔：“不滿諸位，家母正是鳳凰城裏有名的唱角兒，家父也擊築撫琴的高人。受之薰陶十六年，不會唱也會吟兩句。”
“哈哈，好好好！”燕青連喚三聲‘好’，拉着午闕席地而坐，擺正了身子道：“別的不缺，此刻最差的便是一壺好酒了。”
徐雲川則掄正了身子，叉腰道：“素心妹子，我也不佔你便宜了，就唱一段琵琶女與旁聽客可好？”
“這是江南的曲子呀！”
“江南水泊起波瀾，來人悠悠上客船，簾兒絲慕裏頭臥，有女紅席子上坐，座有嬌女抱琵琶，她不請名來先請音，此音喚作琵琶情！”
徐雲川先起了花腔，唱的算不上好聽，但戲腔的味兒已入了八分。
素心纔是那請音的‘琵琶女’，她清了清嗓子正要開口，可忽然一聲呼喚卻將一切喜悅都給打斷——
“素心師妹！”
素凡就站在街後不遠，燈火下她依舊是個亭亭玉立的女人，論英氣除了見過的林凡之外當屬她之最。
素心才扭頭一瞧，女兒紅瞬時爬上面頰，她背過身整理好自己的發妝，暗自咬脣道：“糟了，我怎將見師姐這一要事給忘了？真是玩物喪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燕青與午闕也從地上坐起，對於素凡他們可無話再言。也許素凡心有苦衷，但一見她腦海中便浮現了一面香豔的場景，倒也是那種人間難得幾回聞的事……
素凡朝着素心走來，拿出了大師姐的威嚴，她上前略微責備：“素心？你方纔擺的可是什麼花架子？”
素心轉過身不敢瞧素凡，只是吞吞吐吐道：“只是一時興起，貪圖玩樂，素心知錯了，回去會好生面壁思過……”
素凡無奈搖頭：“我可沒責罰你的意思，今日你着了素裝，也不必嚴謹清規戒律，只是你的腳上還有傷呢，才修行而歸，又未好生休息，腳疼不疼嘛？”
“嘿嘿，不疼不疼，”素心溺笑着拉過素凡，她心頭對素凡有仰慕之意，是那種哥哥的仰慕之意，這時他指着徐雲川等三人，歡喜介紹道：
隨後她又素凡介紹給對面三人道：“這是我的大師姐，今日你們見過的，她是這世上最護短最貼心的人了。”
“師妹言語又浮躁了，”素凡溺着對素心稍稍責備了一句，過後合十衝着眼前三人，頷首彎腰，深深一禮：“今日佛前多謝三位施主出手化難，素凡在此代替主持長老謝過三位了。”
燕青趕忙上去講她扶起，並還之一禮：“佛門前容不得他人褻瀆，那羣匈奴人倘若再生事的話，就儘管來尋我們。反正咱幾個也是刀口上舔血的江湖散客，多殺幾個人也無礙。”
素凡趕忙反駁道：“不可不可，施主言語過了，先前我在客棧內遇見了呼延小王爺，他的性子雖直率了些，但他捨得添下功德，那本性也不是壞人。”
徐雲川又口直道：“照素凡師傅的說法，這捐的錢越多，那功德就越高了？”
素凡搖頭：“阿彌陀佛，添香油不過是一分心意，呼延小王爺燒了十幾柱高香，香火與佛光一同普渡薰陶世人，這就是功德呀。”
徐雲川道：“我覺得將那王八羔子殺了，更是功德呢。”
“徐兄說得在理，實在在理，”燕青拍手稱讚，又委婉地勸誡素凡與素心道：“據我說知這些匈奴人從不信佛，他們會來通明寺一定有其他的目的。若二位聽我勸，這幾日當讓你們的護院僧人多看好佛寺中的至寶，小心遭難。”
素凡聽了後已有稍稍不喜：“通明寺若是敢有污穢闖入，佛祖一眼便會將他生畏，更用不着護院的僧人，我想施主是多慮了。”
素心的心思玲瓏，她趕忙上前勸道：“好了，大師姐，燕施主說話一向是有道理的。那羣匈奴來的人，除了揮金如土外就再也找不出其他優點。而且下午那王爺還有意輕薄我，大師姐難道你瞧不出來麼？”
“這……”素凡一時顯得語塞，素心則又道：“若不是看在他留了香油功德，素心纔不會爲之引薦呢！”
徐雲川突然想道：“對了素心妹妹，你可要將我先前送給你的‘好漢要低頭’隨身攜帶，若那什麼小王爺欲對你圖謀不軌，記住了，對準他的眼睛撒下去！”
素心拍了拍自己的腰包：“自然是隨身攜帶了，”說着她面上帶着愧，又對三人致歉道：“素心打了誑語，說了明日送三位去鳳凰城的，可眼下有事是走不開了，今夜我來的目的也是與三位施主表歉。”
燕青淡笑：“素心姑娘果真有心，此歉我等受了。”
“那如今天色已晚，我也該與大師姐回寺中，”素心合十作揖，“三位施主，就此別過。”
三人皆無發言，只是點了點頭目送她離別。
“唉，明明一個個都是大美人兒，非要去當尼姑，哎……”徐雲川擺了擺手，又開始長吁短嘆，黯然傷神。
午闕道：“她們還未削髮，是可以還俗的。”
“果真？”徐雲川眼前一亮。
午闕不屑：“果真果假，就算她們還俗也絕不會跟着你。”
徐雲川倒不反駁午闕的話，他自知道：“我確實配不上素心妹妹，而你又是個家有妻室的人，如此看來若她真是還俗了，還得靠燕大城主去接濟了。”
“嚇！怎又扯上我了？”燕青不由心頭一驚。
徐雲川義正言辭道：“哪個君王不是三妻四妾？我看那幾個漂亮小尼姑也能帶回去做填房！”
燕青淺笑一聲，緩步離去並豎起三根手指，道：“算命先生和我說過，我燕青，一生，三個女人，不能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