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鋒煮雨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今夜聊公事
    雲卷殘陽,爲其遮幕,不知爲何,今日的太陽卻如隕落一般直直西下落去。

    餘暉浸夜,風也吹得呼呼作響,城中大道很快便收了人氣,萬業停歇,已是傍晚喫飯時分。

    燕青靜靜地站在東衙門的門口,袖中藏了一把匕首,匕首露於掌下,只要手一伸,近能捅死人,遠了便作飛刀,絕無虛發。

    可儘管萬事俱備,但他卻將匕首又緩緩塞進袖中,輕嘆了一聲,轉身離去了。

    這個李大人,今夜就不殺了吧。

    原因很簡單,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殺他又有何用?這不過是鳳凰城腐敗的一人,殺了他還會有人接替他的位置,如此循環要待幾時才能將貪官殺盡?

    鳳凰城眼下還不是他的城,更沒必要爲之除害。反倒讓這些蛀蟲將城中百姓的怒火點燃,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到時恰當行船,一舉拿下鳳凰城!

    這沒什麼好考慮的,開疆擴土乃強大首要,鳳凰城的地理位置雖十分複雜,但若整理好,由西北往下,西南從上,夾擊清理動盪地帶,以地堡爲主,四方八開以法統治,那麼白雲城就真正有了與冷無非和公孫羽對抗的實力!

    鳳凰城內政散亂,貪官污吏以法亂政。匈奴外患也有野心捲土從來。城中白樓大商早有另尋明君之勢,霍遷也未燕家的將帥後人……再加上西南蜀亂已相對平靜,可藉機調兵西北,是援,是戰,只聽一聲令下。

    天時地利人和,燕青從來都不會謝絕老天的好意,只等一個東窗事發,君王大業便可再推進一步。

    ……

    入夜,餘暉不見,紅豆齋內亮起了幾展燈火。小築上顯得格外敞亮,今夜她在閨房點燈兩盞。

    一盞燈火在桌中央,架於銅盤鍋器上,映亮了整桌的玉盤珍饈,是爲某個人所準備,全是她親自下廚。

    另一盞燈火則立在梳妝檯前,照亮玉面,映透人心。銅鏡中的她已挽起自己的秀髮,一張精緻的容顏,她瞧自己,自己瞧她,就這樣一動不動,愣得發神。

    “獨特氣質……”她呢喃,不喜不悲的臉上終於展現了一絲笑顏。

    君有贊言,甚入美人心。

    可是……

    可是她臉上還是有一道無法抹去的傷疤。她稍稍側臉,露出那一道傷,臉上之喜瞬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又是一展愁容。

    沒有漂亮的容顏,氣質再好又有何用?

    她突然有氣不過,母親長得那麼美,父親又如此俊朗,爲何自己的容顏就這麼平庸?若她是再美一些,也許……也許……並沒有什麼也許,她就算再美,臉上有了一道疤一樣都是殘缺的。

    她咬牙決策,一把扯開了櫃檯下的抽屜,從中取出一盒胭脂。這是香兒特從白樓找來的胭脂,說是能平疤養顏的。

    她毫不猶豫地便用了,二十餘年來第一次對着鏡子自我妝濃,面脂摸復疤痕,粉黛如生氣的女兒嬌,似紅也不紅,似粉是淡粉。口脂亦如朱丹色,雙脣內斂,鮮血般樣紅。再用細刀修眉,畫筆描眉,玉手繡眉……結時,梨花粉面,烈焰紅脣,柳葉刀眉,與之平時的清淡素雅天差地別,也正是因爲這妝濃,才讓她真正的嬌羞嫵媚淋漓精緻。

    可她卻並不顯得滿意,她的妝術甚至比及不過香兒,她覺得自己可以更美,於是盯着鏡子,忘了天色,忘了即將到來的人。

    “你要化多久?”忽而一個聲音從她身後響起,她心頭一驚,知道了來者何人,於是嚇得連手頭的畫眉筆都落在了梳妝檯上。

    “你怎麼來了?紅豆齋並不歡迎你!”紅豆口是心非地斥責道。

    燕青淡然一笑:“紅豆姑娘可以擺下酒席,又親自爲了我悉心打扮,我若是不來,你會失望的,”他說着,輕輕一躍落在了窗臺上,也不進屋就這樣一隻腳耷拉着一隻腳聳立着,兩隻眼睛,一隻眼看明月,另一隻眼則瞧着屋裏那比明月還動人的姑娘。

    他又道:“你放心,葉某說過今夜要談的是公事,自知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妥,我就坐在窗邊了。”

    紅豆咬脣許久不言,可沉默了一會兒終於不敢這寂寞,她從梳妝檯外站起,大方回頭,柔情一笑,不說風情萬種,也只有兩種,一種動人心,一種拘人魂!

    燕青看得呆愣了,也許是本就看她不美的,突然就變美了,吸引到了他的眼球。他的心開始砰砰跳,身體的慾火也開始燃燒,喉嚨發乾,眼睛盯着她的身子就恍若野獸瞧見了可口的獵物……

    紅豆還是那麼大方,她一揮袖,帶着衣裙披帛,搖過一陣風,吹動了窗前的鈴兒。今夜她連衣服都換上了一件誘人的廣袖絲袍。她‘咯咯’一笑,自然道:“我信葉公子的爲人,說公事就必定是公事,所以我才妝了容,備了酒菜,盡地主之誼。”

    燕青舔了舔嘴脣,黯然一笑,翻身下窗跳進了屋中,他兩步便落在了紅豆身旁,拿起桌上的酒壺,解開瓶塞,仰頭一口便將酒一滴不灑地吞進了肚子裏。

    “問你一件事。”他放下酒壺,靜靜地瞧着紅豆道。

    紅豆依舊從容,取過另一壺酒爲自己倒滿一杯酒,才道:“若是公事,我知便答。”說完她將酒一飲而盡。

    燕青嘴角微翹,輕聲道:“我原先有幾個朋友中毒了,中的是鳳凰城的第一奇毒,孔雀膽。所以我一路來就是想爲朋友找到解藥,”他頓了頓,又看紅豆,“那日在玉珍樓,你曾親自交給了我一瓶解藥,當時我就有些疑惑爲何你會擁有此毒解藥,而今我到鳳凰城一打聽,才知曉曾經的安家便是這‘孔雀膽’傳承世家!”

    紅豆臉色一緊,似聽出了燕青此話的意思,她板着臉道:“你認爲是我孔雀樓的人傷害了你的朋友?”

    燕青點頭道:“不是孔雀樓的人也一定和孔雀樓有關,就算和孔雀樓無關,也一定和你安家有關,不是麼?”

    紅豆似乎對往事並不想提及,她遮掩道:“安家已滅門許久,不過獨活我和小武兩人,當時年少我等也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我回答不了你的問題。”

    燕青搖頭道:“你說的這番話連藉口都算不上。”

    紅豆眸中泛過絲絲寒意,她無情道:“那你想聽什麼話?”

    燕青卻淡笑:“你不用對我樹立敵意,我今日來也不會爲難你。我不過只是想問你一番安家滅門的緣由,這也許是孔雀膽流失出去的重要線索。”

    “我不知道,”紅豆恨燕青提及傷心往事,可一會兒後又暗自低下頭,貝齒咬破了紅脣,血色比脣上的口脂還要鮮豔。她又憤恨道:“我也想知道究竟是哪個畜生害了我安家滿門,爹孃質樸無華,孔雀膽的毒也從來不外用,江湖上根本就未豎立過一個仇家,爲什麼……爲什麼?”每每提及此事,悲憤交加,她拿起桌上的酒壺便仰頭灌下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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