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什麼意思?刀山火海麼?”徐雲川被驚得連連後退。
“不祥之兆,速速逃離!”燕青心頭大駭,這滔天的烈火,這刀劍之河,是他似曾相識的年少陰影……
幾人動身趕忙往奈何橋的盡頭撤離,可這時卻聽鬼僧的一陣譏笑:
“嘻嘻嘻,諸位膽子可真大,連給死人走得奈何橋都敢踏去,閒活膩了不成?”
鬼僧似從黑暗中鑽出來一般,他赫然立在橋頭的石碑下,隻手摸着石碑,面容輕蔑又扭曲。
“既然你們活膩了,那本座就送你們一程!去踏真正的黃泉奈何橋吧!”
鬼僧運氣內力,一掌拍向石碑,乍過兩息,只聽“刺啦”一聲,石碑迸裂竟碎成粉末!
石碑碎,機關毀,那橋頭的禁忌又將重啓,燕青呼喚一聲:“不好,快快離開橋身!”
話音才落,‘呼咻咻……’幾聲割空細音催命而來。細絲在火光下終於現了形,火光將其映得通紅,肉眼一瞧竟有千絲萬縷之多!
細絲穿,插,搭,勾,挑,在橋身上編織成一張極細的死亡之網,橋上四人驚勢一躍極力跳離橋身,橋下是刀山火海,橋身又有致命細網,縱使人的輕功再好也得落地,他們的生死僅在一念之間!
“將這絲斬了!”
午闕起刀,隔空一斬將橋上的細絲斬斷——細絲若斷一根,其餘的千絲萬縷紛紛如含羞草一般收縮回洞,僅僅這一刀落下,橋上便撤得個一乾二淨!
四人落地,背靠一起鎮守四方,他們知曉一切絕不會那麼容易。
盤絲陣法不過只是一道禁忌,它能殺人又能是‘導火索’,崩斷它的後果必定不堪設想!
“注意了,腳下千刀有動靜!”
燕青纔出聲警示,橋下鑲嵌的刀皆已蠢蠢欲動——“叮鈴砰砰”,刀把兒上的扣環顫得人頭皮發麻,而橋下的火海則燒得人更加旺盛,照此趨勢下去整座塔都將一炬成灰!
鬼僧譏笑地站在橋頭,手裏攥着一柄飛刀,他笑道:“不得不佩服你們漢人工匠手藝的博大精深,本座倒真想瞧瞧這‘千刀萬剮’陣究竟是何等威風!”話畢,譏笑成狠,手頭的飛刀也呼嘯而出——
“哐當!”飛刀助力將鑲嵌的刀拔起!
一刀成引,其後攻勢便一發不可收拾,千刀紛紛破土而出,頓於上空片刻後找準了方向朝着橋頭的四人‘千刀萬剮’而去!
萬劍歸宗,千刀萬剮,如此絕學除非是仙人下凡,除此之外誰人還有魄力當下這奪命之招?
“讓我來一槍轟了他孃的!”徐雲川跨步不上,舉槍毫不猶豫便扣動了扳機——
“轟隆!”兩聲巨響差點沒將整座橋都給轟斷!
遮掩的硝煙瞧不清飛刀的攻勢,衆人皆睜大了眼睛瞧着炸裂後的場景,可突然間一道寒芒勢如破竹,飛刀竟鑽出硝煙猛勢而來!午闕趕忙拉過已被嚇得發愣的徐雲川,燕青,無年也一同上前以手中之劍對抗那致命的飛刀!
千刀一體,似有仙人控刀而走,一時間三人節節敗退,甚至有好幾次將送命於刀身之下!木橋也被熊熊烈火燒得‘嘎吱’作響,橋墩發糊已有了坍塌之勢,他們至多再退後五丈便會陷入烈火之中!
前有千刀來襲,後有烈火攔路,此刻嫣然已到了絕境之時!
午闕忽然一刀斬,斷去了半座奈何橋樑!以盾之勢暫緩擋在幾人身前,他又道:“燕青,趁着後頭的火勢不大你們先走,我留下來破了這刀陣!”
英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你開什麼玩笑?”燕青心頭驚,意不平,面容卻十分淡然。在這樣的生死之局中,他失去過很多赴死的朋友。
“我若有幸身死,記得替我帶回那兩塊姻緣石,”他頓了頓,反手豎刀朝天,眼中惜芒萬千,聽他再道:“長生劍,浮生刀,此刀長四尺,寬兩指,單面青鋒,背有青羅花紋,還有……她的幾滴眼淚,”他長嘆:“正是這幾滴眼淚,淨化了嗜血狂徒的一顆心,於今日言,此刀以妻名,爲:雲笙。午闕若身死,此刀送回,鈍了鋒,不再殺生!”
“這不會成爲你的墓誌銘,我也不會讓你去。”燕青掰過午闕的肩膀,他是下了決定的。
午闕也是下了決定的,英雄所言無怨無悔,誰不是英雄呢?他聳開了燕青的手,步步往矣不回頭。
“你——”
“讓他去吧,他若不去我也會去。”無年拽過燕青搖頭道。徐雲川也拉過他淡笑道:“不錯,無年師傅去了,我也隨之去。這用佛家言語叫什麼來着……阿彌陀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燕青咬牙切齒,眉間已蹙成了一朵梅花,他悔恨更討厭這感覺,每個人都這樣,哪怕是朋友也這樣,死上幾個讓自己苟活——對於重情義的人來說,苟活着還不如戰死!
“燕青,這世間有很多人,他們都各自擁有自己的使命。咱幾個說是爲了你這個朋友,不免有些肉麻了些。可事實證明,你的命確實要比我們金貴一些,因爲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有君臨天下的那個本事。”
徐雲川的話說得永遠是那麼實在,他又將自己的火藥槍上膛,幾步上前衝着午闕喊道:
“午老弟,我給你使兩槍幫你暫且震懾住那飛刀,你得使出全身本事了,我看好你,你乃當世刀神!”
槍聲起!
霹靂驚破半截斷橋!
爆炸之威將迎來的飛刀震懾有三息,午闕憤然起身,揮刀一斬拼下兩柄飛刀,一刀含口,一刀腋下,三刀合一後身形猛然翻轉,恍然間一道至純至陽的內力透體而出,內力渲染橋上的烈火,呈鳳凰涅槃之威,再如龍捲之勢朝那‘千刀萬剮’的刀陣衝擊而去!
燕青痛心疾首,失去午闕同等失去了一直左膀右臂,流沙之主的位置該屬於他的,可……
“走吧,瞧午老弟這出神入化的刀法,那刀陣還真不一定招架得住呢,我們在這兒只會礙事——”
徐雲川欲拉着燕青走,可無年卻忽然一躍而起,其身裹一展九清之氣,手中清風化影直奔着刀陣而去!
“你又要幹什麼!”燕青心中又疼,這一次他再也忍不住要與朋友並肩作戰,可他纔剛想動身,無年卻一句勸道:
“你別來添亂,我似乎已瞧見了破陣的門道!”
破除門道的人永遠是沉默少言的那一個,在他們抒發生離死別之時無年就已在想法子了。
徐雲川夾着燕青幾大步便衝出了火勢,轉而滿是佩服地望着那一紅一青兩道俠影,輕嘆道:“早知道煽情還不如學無年師傅用腦子想想法子,要是咱三個也有臨危不亂的魄力,也犯不着午闕去送死了。”
燕青一言不發,緊着神情存目不離地關注着前方破陣的局勢,時而不時而眼中甚至還有泛起了幾粒兒淚花——“喜得諸君,是天要我燕青一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