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妖·孽 >第7章 送親
    《妖·孽》

    就在某個下午,某處不知名的荒山上。渡方攜帶的示妖鈴有了異動,將那天他們捕獲的妖的妖力注入此中便可搜尋與它有關係的妖物的蹤跡。難道是它母親就在附近?

    他們將這件事報給了夏懷遠,夏懷遠便下令立刻搜尋。此地沒有河流,沒有人家,荒得連雜草都沒幾根,也就沒有什麼風水而言,風水大師渡方在這裏完全沒有什麼用武之地,只能根據示妖鈴的亮度以及肉眼來判斷是否有墓葬之類的。而其他人也都不是倒斗的專家,沒有墓碑,誰看得出來哪裏埋過人?是以,他們搜尋了整整一下午都沒有任何發現。漸漸日落,看來他們今晚要在這裏駐紮,他們露宿是常事,兩個月下來都習慣了,大家都不以爲然。

    是夜,無風無月,寒涼安靜。火堆要熄不熄地發着最後的餘熱,他們有的兩兩相靠,有的背靠着小土坡,有的在地上和衣而眠,成非揚和一個手下守夜,他裹緊自己的大衣,靜靜凝望着周圍的一切,徐錦玥正枕着他的腿入睡。隱約間他聽到一些什麼東西的聲響,連續而有節奏,他凝神一聽,有吹吹打打的樂器聲,應該是有人送喪吧。他向四周望了望,沒人。而樂器聲越來越響,他甚至能聽出具體的節奏和音律。這不對勁,這麼響的聲音不應該連點人的動靜都見不着。他站起身來巡視四周,一片望不到邊際的黑暗。

    “非揚哥,怎麼了?”徐錦玥醒了。

    “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好像是送喪的哀樂,是有人死了嗎?”

    “不知道。我覺得此事有古怪,我去叫夏大人。”

    不一會,基本所有人都醒了,一些是被叫醒了,另一些純粹是被這聲音驚醒的。突然,就在離他們駐紮地兩條街寬的地方隱隱橫亙出一條綠熒熒的帶子,微弱陰森的光亮還撥不開周圍的黑暗,混混沌沌與夜色揉在一起,這帶子有七八尺寬,一直延伸到遠處,莫名讓人想到黃泉路。

    “非揚哥,你看那是什麼?”

    成非揚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見那“黃泉路”上隱隱出現幾個男子,他們身着紅衣,帶着紗帽綁着腿,蹦蹦跳跳地向前,打頭那人敲鑼,之後幾人敲着鼓,成非揚定睛一看,那些男子個個咧嘴大笑,面白無血色,但臉上塗着兩坨極豔麗的腮紅,嘴脣殷紅如飲血,眉骨處只剩一小點黑色的眉毛,但眼角下垂、宛若哭泣,像極了戲臺子上的丑角。而那些人的姿勢極不自然:敲鑼的那人將胳膊直掄到了背後,肘關節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根手臂比鼓槌還直,用力揮舞着啪一聲砸在鑼鼓的中心,聲音就此炸開,聽得所有人的心一顫一顫的。那敲鼓的人頭一前一後地隨着鼓點的節奏甩動,往前,下巴都頂到胸口,往後,頭頂都撞到後背,隨時都要把頭甩出去一樣。

    “啊!”有膽小的侍衛開始驚呼、騷亂。畢竟這荒郊野嶺大晚上的,驀然出現的這一幕讓好些人嚇破了膽。

    “你們看那邊!”徐錦玥破了音,手顫巍巍地指着路的另一盡頭,“啊!我的媽!”他慌忙躲到成非揚的背後,成非揚訓練有素般的將他拉在身後。

    原來在另一邊也出現了一隊人馬,衣着打扮竟和這邊一致,仔細看,手裏的樂器、臉上的妝容、走路的姿勢甚至是表情和甩動的弧度都一模一樣,彷彿路中間有一面鏡子,完美映照出對面的景象。

    “各位莫慌張,此爲回魂徵。在墓地周圍會有這種現象發生,通常在夜晚,墓主人生前印象深刻的事情會在機緣巧合下變相重演,宛如夢境,半真半假。而出現的人宛如魂魄一般縹緲,故得名回魂。但此徵與魂魄沒有半點關係。對觀者沒有任何危害。有的方士爲了查明死因甚至會召喚‘回魂’。”青愚轉夏懷遠,“還是,大人覺得不吉利,眼不見爲淨?”

    “如青愚道長所說,若是大家害怕,請躲避休息便是,大家依照各自的情況而定,我不做強求。”

    夏懷遠冷靜的聲音在空曠的荒野中響起,但沒有一個人離開,大家都覺得此刻要和大部隊在一起,誰走誰傻子,也有好事膽大者竟走近了想看仔細些。夏葉修本來有些怵,但他看到夏懷遠鎮定自若地立在前方,看不出絲毫畏懼,他深深吸了口氣,挺直了腰桿站在他旁邊,他懷裏的狐狸就沒有這麼頭鐵了,剛看到綠油油的光時就嚇得鑽進了夏葉修的懷裏,現在還在瑟瑟發抖。而徐錦玥的情況和它差不多,在成非揚背後摟着他的腰,也在瑟瑟發抖。青愚和渡方饒有興致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還互相交流着怎麼才能引出回魂徵以及注意的問題。而避眥面色緊繃,一言不發。

    突然,一聲聲高亢嘹亮的吹奏劃破長空、震徹雲霄,端的讓人醍醐灌頂、頭皮發麻、脊背一陣陣寒涼。嗩吶聲起,大悲大喜,當大哭大笑,大徹大悟;迎來的,願夫妻和睦,團圓美滿,送往的,祝安息勿念,功德無量;聲聲嘆息,也聲聲不息。

    只見又是同樣裝束的四人跟在其後排成兩排,整齊劃一地吹着嗩吶,身體隨着嗩吶的節奏扭來扭曲,他們耳朵的位置往外汩汩冒血,讓人莫名覺得是嗩吶聲音太大而震碎了耳膜。

    而緩緩跟在他們後面的,是由兩人擡着的步輦。往另一邊一看,果然也是步輦。

    那步輦隨轎伕的腳步一顛一顛的,甚至能聽嘎吱嘎吱的聲音。往上一看,是幾片薄紗圍成的簾子,裏面是一大團紅,新娘子的紅。還有新娘子的鳳冠,新娘子的耳環,新娘子的金項圈,新娘子的繡花鞋。可那張臉,絕不是新娘子的臉,厚厚的妝粉蓋不住面頰的屍斑,嘴脣的胭脂紅不過眼白裏的血,精巧的簪子盤不住縷縷掉落的頭髮。她端莊地坐在步輦上,雙手交疊,目不斜視,絲毫未眨眼地盯着前方,那和她一模一樣的新娘。

    所有人的耳朵裏都是振聾發聵的鑼、鼓、嗩吶。眼前都是這阿鼻地獄般的恐怖場景,有的人尖叫、有的人死命閉着眼睛捂住耳朵,有的人嚇得呆在了原地,全身都不能動彈。三位道長一言不發,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要說沒有一絲絲怵是假的,可比起那些沒見過世面的俗人,他們已經好太多了。

    夏懷遠站在青愚旁邊,只是皺着眉頭若有所思,沒有絲毫避讓的樣子。夏葉修覺得他的頭皮都不是在發麻,而是完全硬了,他甚至能夠感受得到它的緊繃和沉重。他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切,早已不知身在何處、今夕何夕。他懷裏的狐狸抖着抖着居然睡着了。睡着了?!這他孃的心真大?

    新娘子後面幾人用紅箱子擡着豐厚的嫁妝,眼看兩支隊伍越走越近,越來越近。此時,所有的聲音如同被按下了開關暫停了一般,而那些敲鑼的打鼓的吹嗩吶的動作卻沒停。而另一種打擊的聲音卻響起來,像是某種金屬,音低沉和緩也不怎麼大聲,將衆人震得快要聾的耳朵解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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