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妖·孽 >第14章 受挫
    “父親大人!”魯品孫邁着大步走進了屋,“哦,這不是遠方來的客人嘛!小兄弟,你好啊!”

    “你好。我叫夏葉修,今天來貴地做客,打擾了。”

    “哎,別這麼說,打擾?這東方人啊,就是太客氣啦!我知道東方的人們含蓄又拘禮,簡直讓我渾身不舒服。我就說啊,到了這裏,要像到了自己家一樣自由自在,盡情享受食物和美酒纔是對主人最大的尊重,哈哈哈哈!你說是吧,小兄弟!”

    魯品孫完全繼承了胖子的“胖”並且在流油。酒糟鼻、腫眼泡和香腸嘴攤在一張溼噠噠的肥臉上,隨便挑揀一處都不忍細看。不知道他在什麼鬼地方已經喝過一輪,眼神渙散,眼角粘着黏糊糊的眼屎,難聞的酒氣混合雜七雜八的香料氣息撲面而來,讓人作嘔。可是他的話偏偏是熱情好客的,笑容偏偏是真誠開懷的,讓人感覺在春天邂逅一堆狗屎,舒服中夾雜着噁心。

    “今天哥哥就不陪小兄弟喝酒了,改日一定請小兄弟出來聚聚。哥哥在這裏自罰三杯,就當是賠禮了啊!”說罷他盛滿三杯紫紅色的液體,看也不看直接灌下去。

    夏葉修不知道該說啥,他爹跟別人一塊喝酒的時候他從不摻和,誰想跟這幫侃天侃地侃大山的中年老爺們坐一桌?“書”到用時方恨少,他還沒學會就撞上了。只能擰出一個尷尬又僵硬的笑容,冒出一句:“慢點喝,別噎着了。”

    “哈哈哈,小兄弟你可真有意思。這個朋友我魯品孫交了!”

    魯品孫一把抹乾淨嘴邊的酒漬,夏葉修分明看見那紫紅色的液體從嘴角遷移到臉頰,笑容剎那間垮了,居然還能分心想到:如果這一幕被成非揚看到是不是會當場暴斃。

    魯品孫晃晃悠悠地上樓,塔什圖在他身後吆喝:“傻小子,小心點,別摔着了!”

    他又賠笑一般對夏葉修說:“讓你看笑話了。我這兒子啊,哪裏都好,就是愛喝酒,唉,沒辦法嘛,他要去陪來來往往的行商,酒桌上大家纔是歡樂可愛的嘛,才能促進貿易往來嘛。我聽說靖國的酒文化也十分盛行,是不是?”

    夏葉修訕笑了一聲,這稀裏糊塗一陣猛喝,最後爹媽不認的文化還真是哪裏都有。但話不能這麼說,他只得壓下內心翻起的小波浪,客套:“是啊,挺盛行的。”

    他還餘下一竅心思在見魯品孫上。他藉口想去跟魯品孫聊絲綢貿易,塔什圖也沒說別的什麼,只說天色已晚不如留宿。

    夏葉修站在魯品孫房間門口,發現他並沒有像那些有酒品的醉漢一樣喝醉就睡,也沒有像那些沒有酒品的醉漢撒潑打滾,而是安靜地坐在書案前,利索地寫着什麼。夏葉修敲了敲門,魯品孫全身的肥肉都抖動了一下,迅速轉過頭,發現是夏葉修後,滿臉橫肉立刻堆出笑,隨口就是一句:“夏兄弟這麼迫不及待跟我交朋友,是酒還沒喝夠嗎?”

    他從桌椅之中掙扎出來,起身站在書桌旁邊。不曉得是顯了什麼神通,夏葉修剛剛親眼看見的紙筆此刻消失了。

    “不是的,我是想向魯品孫大人請教一下官貿之事。”

    魯品孫嘴巴一扯,露出一個滿口黃牙的笑:“夏兄弟不是搞水利的嗎?怎麼還行商?”

    夏葉修面不改色,在剛纔未能抉擇出的頂缸之人中選了一個:“因爲與我同行的成非揚大人的父親是商賈,他們家主要向西域出售絲綢。這次來也是想商量宮廷特供的事宜。”

    成叔叔原諒我,紙張跟絲綢不都是兩個面,都能往上面加圖案的嘛?

    魯品孫在關卡把守多年,別說成氏絲綢,就是成氏布料都沒聽過,一看就知道這小子在扯淡,重點是他要扯出什麼花來。

    “成大人的父親想獨供?”魯品孫眯起他本來就小的眼睛,只剩下一條縫隙。

    “不錯,在衆多絲綢商當中,以成氏的絲綢質量爲佳且能保持高供貨量,深受王公貴族的喜愛,魯品孫大人不考慮一下嗎?。”

    “我想知道成大人的條件是什麼?”

    夏葉修默了,他知道這是商人之間的利益博弈,突然就明白了成非揚被問起水利之事的心情。可話不能卡在這裏,於是他露出一個自以爲諂媚又世故的笑:“看魯品孫大人的意思了。”

    魯品孫聽了之後忍不住笑了,臉上的肥肉自動劃出了深深的溝壑,螞蟻陷進去都爬不出來:“夏兄弟,你可真會說笑,我不過一個守衛頭子,哪敢染指此種勾當呢?”

    夏葉修沒想到他的嘴可比他的油皮滑多了,一時之間進退兩難,不知道是踩了狗屎運還是踩了狗屎。

    他思緒混亂,不知道是因爲奔波一天的操勞,還是塔什圖天花亂墜一通轟炸後的疲累,乾脆也不掙扎了,直接亮出底牌:“魯品孫大人可知道烏娜莎公主並未到過靖國,而是在送親途中染病身亡?”

    魯品孫心裏想這扯淡也扯得太不負責任了,他還沒出招這小子就丟盔棄甲了,還聽說這小子在朝堂上一鳴驚人,不過如此而已。

    “哦,我的天哪,這是真的嗎?我怎麼不知道?我美麗的烏娜莎公主,您可真是太不幸了!”魯品孫聲情並茂地依次演繹着驚訝、迷茫、惋惜。

    夏葉修服了,他是徹底服了。他不得不重新考慮一個問題:自己適合做官嗎。

    他匆匆向魯品孫告辭,說自己不舒服要回去了。魯品孫也不留他,只是在他走了之後站在窗臺望着他的背影,一張臉看不出情緒。

    從胖子家出來的時候月亮被雲團包裹,天空黑沉,空氣很悶,本就汗溼的一身此時顯得黏膩。

    夏葉修今天不想現在回去,想去那塊有水有樹的地兒坐坐。他還是喜歡江南,溫柔俏麗到骨子裏,那兒還有他的家,他的小院兒,他的書案,他的牀。

    他靠在樹下,目之所及是遠方的沙漠,在風的裹挾下慢慢變幻形狀。他掏出小包裏的狐狸,狐狸發覺能重見“天日”,立刻躥脫夏葉修的手撲到地面,先是拉直前腿撅屁股,眼睛眯緊,嘴巴張得下頜就要脫臼一般打了個淚汪汪的哈欠。然後追着自己蓬鬆的尾巴一口氣跑了十來圈卻連根毛都沒碰到。之後繞着夏葉修又是蹦,又是跳,時不時還有二聯、三聯翻,還嚎得人神共憤,整個一脫繮的野狐狸。夏葉修緊繃了一路的表情終於如冰面般碎裂開。跑得累了,它就攀到夏葉修的肩上,拱夏葉修的耳朵,夏葉修真是一下都受不了這個,把它扯下來,他的頭還往剛“癢癢”的一邊側着,笑意沾染了眼角眉梢。

    少年很好看,符合世人對想象中“世家公子”長相的期待。他的五官乾淨,有朗月清風的味道,因常年讀書修習,眉目間還有兩分清高勁兒。本來白皙的皮膚經幾個月的跋涉和西域陽光的炙烤,變得有些黑。他一笑,兩顆虎牙會調皮地冒出來,眉眼彎彎,顯得有點幼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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