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妖·孽 >第32章 回家
    

    夏葉修只能暫時把這事先擱着,去地窖找到了成非揚。成非揚正面對着伽莎公主那具陰冷的屍體,神色凝重。

    “你找我?”夏葉修語氣平直,甚至有點冰冷。

    “把你的狐狸給烏娜莎這件事,我道歉。”他沒有回身看夏葉修,“可是這是夏懷遠大人給我的命令,我不得不這麼做。”

    夏葉修覺得這個句式很熟悉,烏娜莎就是這樣對多桑說的,也是這樣對被殺害者的親人說的。我很抱歉,但我有自己的原因,犧牲你的利益不是我的本心。

    他對此不置可否,彷彿他說不就是對大義大公的背叛。說是——夏葉修說不出口。他只能這樣想——還好,他不是成非揚,不必要做出這樣的抉擇——私藏一絲僥倖的懦弱。

    “安王下令讓我們迅速離開,至於你負責的水利,他讓你儘快交出來。”成非揚呼出一口氣。

    “多桑走了,如果我也離開,那剩下來的工程怎麼辦?”夏葉修問到。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塔什圖你還記得嗎,他現在是智閣首席,總負責本次的水利規劃和建設。”成非揚有一半的臉隱在陰影中,看不出情緒,“我總覺得在安國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推着我們往前走,時隱時現,辨不清善惡,看不清來路。”

    夏葉修也陷入沉思。他們要查公主被害的真相,一上來就發現有人隱瞞,接着摸到隱瞞的人是安王,所以他們預設所有的阻礙都來自安王——安王給的警告以及派來的殺手。可卡密明明答應爲多桑作證,他去了哪裏?柘羯的棺木爲何出現在多桑家裏?王后來找公主的時候,要殺她的是誰?救她的又是誰?爲什麼那麼多被害官員的親屬會不約而同地匯聚聖瓦泉?

    這一切的一切是誰做的?有什麼目的?他達到了嗎?達到之後呢?

    “我們不能再逗留了,我預感這裏的水比我們想象中的深,一不小心捲入有可能萬劫不復。”成非揚轉過身來認真地望着他的眼睛,“如今夏大人交給我的事情我已經辦妥了,而安王那邊也承諾不會有任何破壞兩國友誼的舉措,貿易通商,文化往來依舊。”

    “小夏,你雖然比錦玥小,可我看得出來,你心智成熟,很有自己的想法。有的事我根本不用說你就能看出來——你那隻狐狸不是凡品。生在靖國,我多多少少也聽過一些方術法門。公主那天用的陣法叫‘祭魂’,以自身爲契約,狐妖爲引線,將聖瓦泉的妖力通過狐妖之身渡到某種法器中去,那法器應該是王后拿來的鏡子吧。事成的標誌是公主靈識融入鏡身,肉身消弭,而狐妖因力薄身微受不住如此強大的妖力而灰飛煙滅,破鏡昇華爲靈鏡。現在呢?這算怎麼回事?聖瓦泉妖力盡數被狐妖吸收,公主被溢出的強大妖力毀滅,鏡子根本不知道哪裏去了。還用我多說嗎?”

    “成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無論他變成什麼樣,我都會護着他的。”夏葉修並不以爲意。

    “你還是沒懂我的意思。”成非揚真是服了這一根筋了,腦子怎麼不轉,“就算他是隻善良的妖,不會害人。可到了靖國,鎮妖司的人一旦發現,你們家就是抄家都解釋不清,到時候你讓夏伯伯夏伯母怎麼辦?”

    “不會吧,在來的路上,三位道長都沒發現它······”夏葉修越說越小聲,不自覺就低下了頭。

    成非揚無奈地看着夏葉修的頭頂,料想他自己也知道原因:剛來的狐妖法力低微,頂多就是比普通的狐狸看上去漂亮點,有靈氣點,跟馴化的寵物無異;如今它化成人形,誰也不知道他身上有多大能耐。

    “成大哥,你讓我想想······我······”夏葉修覺得心裏一揪一揪的,從遇見這隻狐狸開始,他們就從來沒分開過。他從來都知道它是妖,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夏懷遠和李玉的原因,他對妖的看法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他不畏懼不憎惡,還因爲狐狸給他的長久陪伴,他甚至對這個羣體感到莫名的親近。

    成非揚嘆了口氣,他很欣賞夏葉修,不論是才學膽識還是人品性情,未來肯定是國之棟樑,他不希望夏葉修因爲年輕的衝動就白白葬送自己甚至是家族。

    “我明白的。”他轉頭對着那具停放良久的枯敗屍體,“安王到最後只是敦促我們離開,根本沒問這具屍體的下落,在他眼裏沒什麼比王位和權力更重要。你知道嗎,這樣的人不在少數。他們中的大多數被我們尊爲‘英雄’。”

    夏葉修不太明白他的話爲什麼轉得那麼快。接着他又開口:“這是你爹的指令,裏面附了一個方子,你看看。”

    夏葉修接過,只見上面寫道:夏公子所中妖毒解法——聖瓦泉妖力負載之人血液爲食。

    “驚訝吧?”成非揚戲謔地笑笑,“對,就是這麼快。鎮妖司不僅什麼都知道,而且還能預判。這紙條是我兩天前收到的,當時還不懂什麼意思呢,現在懂了,非常懂。”

    夏葉修默了,他無力辯駁,偌大的靖國容不下他那隻狐狸的,哪怕他祈禱過的漫天神佛僥倖放過了它。

    他失魂落魄地給成非揚道了謝,踉踉蹌蹌走出去。恍惚中他忽然想起,以前給狐狸取的名字叫“夏小暉”。

    他沒有馬上回去,而是先去了經學院,強迫自己安靜下來。他將沒畫完的圖整理在一起,並寫下構圖思路以便後來的人蔘考,再把沒做完的模具按照順序堆放整齊,爲後面的人提供便捷。最後他整理了這次外出進行水利設計的筆記,到時候拿回去讓夏懷遠批評指正。他以後應該會擔任工部內的某個職位吧,他迷糊地想着。

    “夏公子,有個小孩找你,說是,說是······”守門的小廝吞吞吐吐地進來報信,像是有難言之隱。

    “說什麼?”

    “說是你爹。”小廝難爲情地說。

    夏葉修簡直被氣笑了,哪個混賬敢冒充我老子,這不找抽呢嘛!夏葉修猛然就想到了某個“混賬”,抽風似的大聲吼道:“快讓他進來!”

    果然就見到一雙無辜澄淨的圓眼睛,隱隱含着薄霧般的淚水,讓人莫名想起蜻蜓點水、凌霜踏雪。夏葉修喜笑顏開,不知爲何剛纔內裏的糾結煩躁竟消散殆盡,彷彿從未聽過成非揚的一番話,從未不開心過。

    “你怎麼來了,是不是餓了?”夏葉修攬過他的肩膀,他剛好比夏葉修矮一個頭,攬着有種說不出的熨帖合適,“往天這個時候差不多已經喫完飯了,店家給你送了嗎?”

    “嗯,送了,我沒喫。”他答得乾脆。就見他在桌上打開背來的包裹,裏面竟是裝得規矩的飯菜,還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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