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哪裏?”澤元問。
夏葉修空茫地看着前面,說:“不知道。”
“你跟着我吧,我要去找我的軍隊,然後重新建立一個帝國,跟過去一樣。不,比過去更強大的帝國!”澤元臉上蓬勃着自信和野心,比陽光更刺眼。
夏葉修幾乎立馬覺得疲累,他不想做這件事,一時不知怎麼拒絕,於是吞吞吐吐地開口:“要不,我去找西域見到的那個高人。”
澤元一口接到:“好,我們先去拜師,再一起去找軍隊!”
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合情又合理,讓夏葉修無從反駁。
夏葉修苦笑了一聲,甩了甩頭。得,走唄,還能停下來還是咋地?
於是跟在澤元身後,聽他講他的三支軍隊如何如何強大,找到三支軍隊之後要如何部署,要怎麼樣才能最快佔領人界······
夏葉修基本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這些宏圖抱負在他耳邊嗡了一下就過去了,還沒街邊小販兒的叫賣聲來的有印象。
澤元說:“你在西域看到的老人是神。”
“你怎麼知道?”夏葉修有點訝異。
“我是妖帝。”他冷冷地說。
夏葉修的白眼斜着也能翻,他嘴角賤賤一歪:“哎喲,好厲害哦。”
“你!”
“你什麼你?在我面前裝什麼狠角兒?”夏葉修手無縛雞之力,可大家長的面子死活不能丟,家裏誰說了算還是得時刻明確的。
澤元眉一挑,一把拎起夏葉修的後背衝上了天。
一個時辰後,地面上。
夏葉修:“嘔……”
“漱口。”他遞過去一竹筒水,眉眼含笑。
夏葉修喝了一大口,眯了眯眼,趁澤元不注意的時候一股腦全噴他身上。
澤元臉色慘白,立馬把外套剮下來,擡頭一看夏葉修,那貨跑得老遠了。澤元一個飛身上前,把外套兜頭罩在他身上,夏葉修眼前一黑,一個踉蹌摔了個狗喫屎……
鼻青臉腫的夏葉修:這肯定不是夏小暉。我的夏小暉纔不會這麼殘暴。
衣衫不整的澤元:這個又野又皮實的是夏葉修?
後來澤元仔細回想,總算找到蛛絲馬跡——在夏府帶他□□出去的夏葉修,一本正經唬爹哄孃的夏葉修,和眼前這人,沒有絲毫差別。
至於夏葉修,他覺得這死狐狸越活越回去了,剛來家裏的時候就老喜歡撕屏風,好容易消停了幾年,現在居然開始撕自己!真是欠收拾!
兩人一路各懷心思,誰也不理誰,不知覺間,他們走到一處荒涼的墓地,沒有人煙,只聞寒鴉哀啼。高高低低的墳包前只有一塊破爛的墓碑。上面刻着“···未···年,各道門···浴血···英勇···,共葬三百六十八人。···青山子,悠玄······”
夏葉修挨着名姓看下來,不時還能看見些熟悉的字眼。突然,一個名字赫然出現在眼前,幾乎灼傷他的眼。
筱明。
他此刻不應該圍着竈臺晃悠嗎?或者正將熱氣騰騰的飯菜端上桌。
“我進門時就注意到,月餅的屋裏除了你,沒有其他人。”澤元說。
夏葉修的指尖撫上那個斑駁的名字,有微微沙塵掉落下來。
我明明看到在你漫長的記憶之卷中,這個人陪着你從年少到年老。如果他在猿翼之戰中就已離開,那之後的記憶,是你的臆想嗎?
你的杜撰,是不是就從那裏開始?
夏葉修在澤元身上擦了擦手,笑得蔫壞,無聲地說:“你小子慣會自欺欺人。”
澤元說:“我從刻名中能感應到這具屍體的存在,你要把他翻出來去揭穿月餅嗎?”
夏葉修皺了皺眉,拉過他的手腕,話語輕佻:“不管他的事,我們走。”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問澤元:“妖族是不是有件寶物叫‘冰棺’,能使人復生?”
澤元知道他想幹什麼,話語中卻是忐忑:“冰棺需要殘骸,經過祭道大會之後的人,應該···”
屍骨無存。
夏葉修沒再說話,他木然將目光瞥向別處,夏日幾乎刺得他睜不開眼。
都過了這麼久,我應該習慣了。他想。
澤元見他不說話,默默拉起他的手,扣住。
夏葉修轉頭,對着他笑得一臉輕鬆:“行啦,我早就不傷心了。”
可他沒放開澤元的手,一直拉到手心出汗也沒放。
日出東方,霞光萬丈。一波江水漾漾,沙汀蒹葭搖曳。飛鷗長啼,游魚翻騰。無邊盛景誰爲主?天地。
夏葉修站在遼闊江畔,看着水天相接處的初陽,感嘆:“這麼大的太陽我還是第一次見!”
淡黃色的大盤子幾乎佔據整片天空,一點點升起,光輝四溢,灑滿江水。
連同澤元的臉也被映出淡淡光暈,他說:“這就是神的住處,日出之畔。”
“就是江面上的島嶼?”夏葉修指着前方問。
江面上大大小小島嶼共有十來個,還是站在岸邊能看到的。
澤元點了點頭,突然一手捏訣,一陣雲霧騰騰之後,變成一隻水牛大小的白色狐狸。
夏葉修眼睛都發直了,喃喃:“這麼大的畜牲,牀怕是睡不下吧?”
白狐狸轉頭向他解釋:“見神須以真身,得允許。”
只聽它仰頭長鳴,水天之間彷彿都能聽到回聲。
夏葉修極盡目光遠眺,並沒有發現天降異象之類的場景。
“把貝殼撿起來。”狐狸說。
夏葉修低頭一瞧,腳下竟躺着兩枚精緻小貝。他彎腰拾起。
“上來。”
狐狸矮下腰背,馱上夏葉修,踏進河中。夏葉修一抓厚實的毛,有些想法就冒了頭。
“你要是敢打我皮毛的主意,我就把你摔下來,你自己游過去!”狐狸在身下惡狠狠地說。
夏葉修立刻諂媚地笑了兩聲,馬上把抓亂的毛撫順了,趴上他的頸背,手薅了薅他的大耳朵,十分油膩地說:“不要嘛,小狐狸,你最好了。這大早上的冷水,要是把我凍壞了,你最捨不得了,對吧!”
說完這一番令人作嘔的話,他覺得還不夠保險似的,於是伸出雙手環住狐狸脖子,再加個十指交叉的死扣,確保自己就是掛也要掛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