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妖·孽 >第93章 輸贏
    半盞茶後。

    澤元的臉色有點難看,而寂淵足尖點在一塊磐石上,穩當得如同一座老君像。

    “澤元,你那一套蠱惑之術對我沒用的,我承認自己有慾望,可是卻不會被自己的慾望吞噬,因爲我能自洽,能承認自己的慾望,並且不以之爲心魔。”寂淵冷冷地說。

    澤元笑了:“看來你是卑鄙得坦蕩光明,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寂淵:“我不想跟你爭辯‘卑鄙’的定義。你若這樣想我也沒辦法,人在各個陣營,自然忠於自己的道。”

    澤元:“那咱們就試試別的!”

    澤元說着便現了原形,殺戮之力的最好施展方式就是以最原始的形態攻擊。白色大狐和雪山的白色盛景融爲一體,唯有血紅色眼珠和尖黑爪牙昭示最兇悍的戰鬥力。寂淵將青鋒劍置與胸前,提起最渾厚的真氣,準備和這妖孽決一死戰。

    天地倏然變色,雷電彷彿有靈一般在猿翼上空響起,大風夾雜雨雪撲簌簌落下,猿翼充斥肅殺冷寂之色。

    今天,總有一個人要倒下!

    一人一狐不遑多讓。劍光翻飛,爪牙肆虐,一時分不出誰更鋒利。大狐魁梧,有力拔山兮的雄壯氣勢,道人矯健,劍劍狠辣。一招一式都是奪命的打法,兩人對彼此都恨入骨髓,一心想置對方於死地。一時之間,猿翼陣陣雪崩,大塊雪片橫飛,風雨摧殘破損皮肉,疼痛鈍直鑽心,讓雙方漸漸疲軟。

    半個時辰後,澤元單足立於冰柱之巔,平復紊亂急促呼吸,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寂淵以劍支撐跪在雪地,膝蓋被雪深埋,體溫急劇下降。

    雙方都是強弩之末,任何人上來打一拳都招架不住。

    “你不是被破髓針傷了嗎?”寂淵微弱聲音散落在風雪之中。

    “是啊,不然你以爲你還有機會跟我打這麼久?”澤元的聲音同樣虛浮。

    誰能率先恢復一丁點兒體力,誰就贏了。兩人深諳這個道理,沒再繼續說話,而是任脈息流轉,神思歸位。

    不遠處有人深一腳淺一腳踏雪而上,兩人沉浸在自身的修復中,誰都沒能注意到。

    某片雪花零落在發頂之後,澤元緩緩睜眼,眼裏是幽深的黑和無盡的空——寂淵,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僅能匯聚兩成妖力,可這已經足夠了,足夠一個凡人永不超生。微黃的光在手中慢慢變亮,周圍的雪片在光暈的影響下融爲水滴倏地落下,近處的風都不敢靠近,在澤元手邊打了個旋後縮向別處。

    寂淵擦了一下眼角的滲血,視線卻依舊模糊。在天寒地凍中,真氣的流失讓他的皮肉承受不住,他沒能在嚴酷的環境中修復,反而傷情加重,愈發頹圮。

    澤元眼神一凜,一手向前,一大團黃光朝寂淵砸去。澤元眼角含笑,終於除掉他了。

    可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澤元眼角的笑猛然凍結,臉上肌肉瞬間被冰封,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場景——夏葉修擋在寂淵身前!

    他瘋了嗎?

    澤元的動作比思維更快,他一個箭步飛身上前,竭力拉開夏葉修,可是術法快過自身速度,夏葉修被擊落猿翼。澤元眼睜睜看着這一幕,心中轟然一慟,頓感天塌地陷——

    夏葉修,不要死!

    他顧不上身後的戰況,直衝衝撲下猿翼。在厚重的雲層迷霧中,夏葉修早不見身影,是不是灰飛煙滅了?

    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是不老不死嗎?

    澤元顧不上這麼多,一直追到無妄水,想都沒想一頭紮了進去。

    猿翼頂峯的寂淵被同門及時救下,只是這雙腿再不能走遠路,每逢雨天必痛。這已是後話了。

    被血染成粉色的無妄水中沒有見到少年的身影,妖帝肩胛的傷口從此留了疤。

    此次奮戰之後,雙方傷亡慘重。猿翼沒有被攻佔,妖帝也沒有被擒獲。修真界卻認爲自己佔了上風,因爲澤元受了重傷,這在以往的大小戰役中從未有過,寂淵成了修真界的標榜人物,提前定爲青雲門的下一任掌門。

    修真門派衆多,此次集結大部分丟失肱股,只能回去修養,十年之內恐再難有大作爲。而妖界不過猿翼和其周邊的妖物凋零,只要澤元還活着,妖界仍是一個強大的整體。

    澤元閉關半月後身體痊癒,只是精神恍惚,神志有些不清醒。

    “妖帝,您要去人界走走嗎?”闕玉試探性地問道。

    欽原見他不說話,於是接着問:“最近天氣回暖,五峯山和昔子川的桃花都開了,有許多人在那裏放風箏,妖帝去看看吧。”

    澤元眼神空洞,呆呆地望着燃得像鬼火一樣的人魚燭,許久纔開口:“找到諦辛了嗎?”

    闕玉和欽原無奈搖頭。

    “夏葉修呢?”

    搖頭。

    澤元盯着那對燭火太久沒眨眼,眼淚倏地滾落。

    “那你們進來幹什麼?”澤元的話十分平靜,聽不出起伏。

    闕玉和欽原沒來由背上汗毛倒豎。

    突然,澤元拂袖一掀,闕玉欽原被狠狠砸到花草牆面,彷彿兩隻被主人嫌惡的沒用寵物。

    “滾!”澤元聲嘶吼道。猩紅眼白氤氳,散亂髮絲澎湃,彷彿要拉人下地獄的惡鬼。

    欽原和闕玉只能一瘸一拐地互相扶持出去,不敢回頭看澤元一眼。

    狗屁神靈,一點都不靈驗,明明自己呼喚得這麼用力,爲什麼諦辛始終不出現?

    可是他好像忘了一件事,諦辛從沒有在他面前承諾過任何東西。自始至終都是他在說,他在等,連每次離開他都會告訴那個神自己過多久會再來。陪伴是他強求的,禮物是他要來的,直到最後諦辛都不肯跟他說聲再見······

    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陰險狡詐,自私貪婪···論人的缺陷他可以細數三天三夜。夏葉修身上的缺點不多,剛好是他討厭的那幾樣。其中最致命的就是背叛。

    他似乎也沒有搞清楚,夏葉修從未承諾不傷害他。一切都是自己一廂情願,將自己對諦辛的情感寄託在他身上,以爲能誘惑逼他就範,卻從來沒問憑什麼。

    他好像一直都在癡心妄想,好像從未被選擇。他只是本能地想離光近一點,可是永遠擺脫不了身後的陰影。是不是他從來都屬於陰暗,從生到死?

    澤元僵硬地挪到燭臺邊,一把撂倒燃燒的燭身,如豆燭火立馬肆虐成烈焰,將一屋子有靈性的傢俱焚了個乾淨。澤元慢吞吞走出房間,隨便找了處避光的洞穴,化爲白狐縮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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