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墨守成歸 >第36章 墨家人二
    清冷如蓮,皎潔無暇,聽到墨焉的詢問,那人清冷的眼裏閃過一絲茫然,有些自嘲道:“我是誰?”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竹笛,看向墨焉淡然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誰?”

    墨焉一怔。

    那人道:“我不知道我的過去,我的名字,我是誰,我以爲你知道。”

    墨焉默了下,道:“你失憶了?”

    “大概是吧。”他神情淡漠,轉身向月,露出那種孤寂的疏離之感,一抹清冷,一絲殺氣,他以爲她知道他的身份,他以爲他與她有相關,她給他一股熟悉的感覺,一股微妙的感覺,讓他潛意識的想要靠近她,所以他來找她,可是原來她也並不知道他是誰。

    他眼裏的孤寂疏離,墨焉看到了,急忙道:“我雖然不認得你,可我知道你是墨家子弟。”

    那人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身上。

    墨焉點頭道:“我是墨家遊俠一脈的傳人,我的名字叫墨焉,六年前墨家大寨那一場大難裏,我逃得了性命,雖然我的印象裏沒有見過你,可是我確定你是我們墨家大寨的傳人。”

    那人神情有些微妙:“六年前?”

    墨焉道:“夜雨聲,落花詞,屠蘇酒,君莫惜。聞君風流一笑,請君共飲一杯釀。你告訴我,你爲什麼會這句詩?”

    那人沉默無言,他爲什麼會這首詩,一年前他執行任務時受了傷,在高燒昏睡中,耳邊不停的響起了一首歌,他知道並不是有人在他的耳邊歌唱,那是他失去的記憶裏殘存的歌聲,儘管他清醒過來時,只記得這一句,可是他知道這是最關鍵的一句詩詞,儘管他並不解這句詩詞的意思。

    墨焉看着他手中的竹笛,又道:“你剛剛吹的曲子,你知道叫什麼名字嗎?”

    那人再次低頭看着手中的竹笛,微微搖頭,他不知道,這曲子是他在昏睡期間在耳邊不停的響起的,他大概知道曲調,並不知道名字。

    “東風誤,是我們墨家先師長所做的曲子,我們墨家大寨上下不管男女老幼,都會歌唱!”墨焉看着他道:“我就不問你爲什麼會使用墨家劍法,我只問你,你爲什麼要來找我,爲什麼要告訴我這句詩詞?”

    那人靜靜的看着她,爲什麼要來找她,只因在梅嶺山莊時見過她一面,只覺得她親切,他有幾次刺殺她的機會,但他沒有出手,在他刺殺的生涯裏,從沒用過無法下手的情況,唯有對她,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手,何況曾經驚鴻一瞥見過她的身手,與他如出一撤,所以經過一番心理掙扎,他還是來找她了。

    “墨家大寨在哪裏?”

    “夜城落花鎮屠蘇村!”

    “......你帶我去。”

    ******

    夜蘇完全清醒過來時,是在天音樓訓練殺手之地,沒有絲毫記憶的他,面對持劍向他氣勢洶洶的殺來的受訓者,他完全是靠本能活下來的,沒有記憶,沒有意識,但他知道他面臨的是生命的危機,他憑着本能,殺出了一條血路,成爲了夜字號的殺手。

    夜蘇是他的代號,他成爲了天音樓裏的殺手,至此殺人就是他的任務,數年來他殺過的人不計其數,他殺人如麻,冷血無情,即使他要殺的對象只是個嬰兒,即使有人在他面前下跪苦苦哀求,他都能毫無波瀾的手下無情。

    他沒有之前的記憶,據說是因爲他在選拔夜字號的時候,被人擊中頭部失去了記憶,也不知他是幸運還是不幸,幸運的是他沒有在那次選拔中死去,他活了過來,還成爲了夜字號的殺手;不幸的是,他成爲了夜字號的殺手,從此只能在殺人中生存,成爲殺人的工具。

    他不記得他到底殺過多少人,他只知道他每次在殺了人後,心情總是很不好,總忍不住要喝一口酒。

    他的武功似乎與生俱來,他不知道他的武功路數來自哪裏,只知道他憑着這一身武功在天音樓,是數一數二的榜上殺手;他以前的記憶偶爾會有零零碎碎記憶閃現,但他從沒有在意去追尋,身爲殺手不需要過去,也無暇卻追尋過去;他不在意失去記憶的那段時光,不在意他究竟是誰,爲什麼會成爲殺手,他只知道接受任務去殺人,直到接到的最後一次任務,就是殺這個叫墨焉的姑娘。

    作爲殺手,從不會問爲什麼要殺這個人,殺手接到任務要殺誰,誰就要死;可是在梅嶺山莊,看到這個他要殺的姑娘時,他破天荒的沒有殺她。第一次他下不了手,第二次他眼睜睜的看着她穿梭在梅花間遠去,第三次他伸出了手,卻是扶了她一把,他連續三次錯過了殺她的機會。

    殺手之間總有牽制,在他錯失了三次機會後,與他互爲監視的‘同伴’代替他出手了,可是她並非柔弱女子,她擁有與他如出一撤的武功,她身邊還有同伴,所以天音樓纔會派他來刺殺她,梅嶺山莊刺殺失敗之後,他知道了他再也殺不了她了。

    殺手都要擁有一顆冰冷無情的鐵石心腸,在他不由自主的牽絆記掛着一個人之後,他知道他的殺手生涯走到了盡頭。

    驚鴻山莊的那夜,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跟來的,可是當他走進她的房裏,看着她沉睡的面容,一向冰冷無情的他,心都融化了,他感覺他與她是與生俱來的密切,他想要接觸她親近她。

    他再也無法殺她,等於他的任務失敗了,天音樓對沒有完成任務的失敗者,是很苛刻的,所以他來找她,他想知道他是誰,他以爲她會認得他的,所以他並非殺手,他是墨家子弟。

    墨家是什麼,具體的他不知道可他聽過,墨家大寨六年前遭了難,六年前正是他進入夜字號選拔的那一年,他失去記憶的那一年;如今墨家傳人只剩下墨焉一個了,不,是兩個,他也是墨家人,他不再是一個孤獨的殺手,他有了家人。

    一股焦味飄進了鼻間,夜蘇轉目,只見墨焉正盯着火堆上的烤鳥怔怔出神,卻對烤鳥上散發出來的焦味毫無反應,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發呆了,即使是冷漠無情的他,都看得出她心中有事。

    他將烤鳥從火上取下來,一分爲二,遞了一份給她。

    墨焉神情有些尷尬,急忙伸手接過在手。

    夜蘇一邊喫着烤鳥,一邊不經意的的問道:“你沒有告訴他?”

    墨焉一頓,默默的搖了搖頭。

    夜蘇道:“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墨焉喫着烤鳥沉默不言。

    夜蘇瞥了她一眼,又道:“難道你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

    墨焉一怔,他怎麼知道她懷了身孕的,她都還沒顯懷,他怎麼知道的?

    夜蘇淡然一笑,在梅嶺山莊時,成清懷每天給她燉鹿茸安胎,他都知道,那時他還覺得成清懷親自動手做這些很是婆媽,一點都沒有傳聞中的清懷先生的範,只覺得此清懷先生浪得虛名;可是現在,看着啃着難喫的烤鳥的墨焉,所謂君子遠庖廚,清懷先生能爲懷着身孕的她下廚,是多難得的細心體貼的好男人,至少墨焉跟着他的時候,她從沒喫過衣食住行的苦。

    “墨家大寨已經遭了難,也不是祕密之事,告訴他又何妨?”

    墨焉搖了搖頭道:“不是因爲這個。”

    夜蘇看着她。

    墨焉沉默了下道:“他和我們不一樣,他是個好人,胸有鴻鵠大志,心懷家國天下,他以他力所能及匡扶正義,想要四海昇平,給天下百姓一個安穩盛世;而我……做的卻是怎麼苟且偷生的活着,怎麼不擇手段的報仇雪恨,如此差別怎能匹配。如今我們墨家大寨的仇還沒報,我既不能爲這亂世出一分力,就不耽誤他濟世度人了。”

    夜蘇靜默了一下,才道:“你想太多了。”

    墨焉抿了抿脣,不悅道:“想多點不好嗎,行事就要思前想後,一葉知秋,不然事到臨頭,你才措手不及就來不及了。”

    夜蘇淡然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神思不屬,魂不附體的樣子了。”

    墨焉一怔默默的垂眸,說是那樣說,可是心中不由自主的想着牽掛着他,也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畢竟他真的是用心對待她的,自己這一次不辭而別,他到底還是挺失望的吧!

    夜風吹拂,飄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

    夜蘇頓了下,轉向墨焉問道:“離夜城還有多遠?”

    墨焉也凜然起來,道:“不遠了。”

    夜蘇把劍背上,眼神一寒,透出股冰冷的殺意,道:“我先去把那些尾巴砍斷了,然後就直接在落花鎮會合。”

    墨焉蹙眉道:“一起吧!”

    夜蘇目光落在她小腹上一頓,搖頭道:“你現在就不要手上沾血了。”說着他起身一個縱躍,消失在了夜色裏。

    空曠的荒野裏,只剩下墨焉一個人。

    夜蘇正式叛出天音樓,天音樓的人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這是他們離開江州來第三次了,天音樓派遣來尋找他的高手,他不願讓天音樓的人發現她,不願將她拉入他自己的恩怨裏,所以每次有天音樓的人找到他的行蹤時,他都是留下她一個人去解決的。

    墨焉靜靜的看着火堆再次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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