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個不眠之夜,改頭換面這種事確實匪夷所思,墨焉希望真有其事,又希望只是傳說,如果夜蘇真的是被人動了手腳,改變了他的臉面和身體,那又是什麼人做的?他爲什麼要這樣做?夜蘇失去記憶難道也是他們做的,將他的記憶洗去,丟進天音樓裏有什麼目的?最重要的,他們爲什麼要對墨家大寨動手?
墨家大寨隱入山林行走於江湖任俠趨義,根本不涉及任何利益相爭,那到底是什麼人要做到這一步,要將墨家趕盡殺絕?
思前想後,墨焉想不明白,卻只覺得全身不寒而慄,渾身發冷,惶惶不安極了。
“焉兒,還沒睡嗎?”
作爲四人行裏唯一的女孩子,還是個需要特殊照顧的女孩子,墨焉睡在馬車上,成清懷三人便只能露宿荒野。
成清懷雖說作爲墨焉的未婚夫,但在人前和她共處一室,同牀共寢,他還是做不到,因爲有了之前的改頭換面一說,對夜蘇的真實身份有了疑問,他知道她今夜一定倍受煎熬的,他就歇在了馬車外,聽着她並不均勻的呼吸聲,翻來覆去的不安着,心中嘆了口氣,她現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啊!
墨焉微微苦笑,她是真的睡不着。
成清懷掀開了馬車簾,對入了她那雙毫無睡意略顯不安的眼睛,伸手輕輕的撫了下她的頭,輕嘆一聲,柔聲道:“別多想了,早點睡,我們明天就回終南山,找師兄詢問一下。”
看着他溫和的神情,莫名的心中的寒意和惶恐消失了,墨焉靜靜道:“你師兄……他真的知道嗎?”
成清懷含笑道:“那位高僧來到中原後,師兄曾與他有過一段師徒情誼,師兄的醫術就是得自這位高僧所授,若真有那門手藝,師兄應該是知道的。”
“那他……願意告訴我們嗎?”
“師兄脾性溫和,對我們師弟後輩一向寬厚,不會爲難後輩的。”
“那你的師父呢,他會不會也不喜歡我……”
他的父親嫌棄她是江湖中人並不喜歡她,那他師父會不會覺得她壞了他的修行也不喜歡她。
“師父會喜歡你的。”
他的師父乃是方外之人,並沒有門第的偏見一視同仁,何況師父對墨家總會多幾分私心。
墨焉微笑,情不自禁的握住了他的手,男兒血氣陽剛,他的手掌是溫熱的,握着他的手,彷彿男子的陽剛堅毅,天生就是與女子的柔弱互補一般,此時的她感覺到無比的孤寂無助,空落不安,想到那天夜裏他寬厚火熱的懷抱,他覆在她身上擁吻着她的熱情,那是六年來從沒有過的溫暖,她拉着他的手覆在了她的臉頰上,溫熱的手掌彷彿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在裏面,感覺心都踏實了。
成清懷一僵,手心裏感覺到她臉頰肌膚的光滑細膩,也憶起了那天夜裏他撫摸着她全身的那種銷-魂感,臉火辣辣的燃燒起來,他有些驚慌的瞥了眼躺在火堆不遠處的張清華和夜蘇,漲紅了臉。
他知道他們都沒有睡着的,他也知道自己不該在半夜與她親近,可是手心觸摸到的光滑細膩的肌膚,讓他心似狂潮,卻一動也不敢動,她長長的睫毛輕輕的刷在他的手指上,刷得他心癢難騷,也不知是他手心發燙,還是她臉頰發燙,止不住心猿意馬,他手指輕輕的動了動,輕輕的撫摸她的臉頰。
躺在火堆邊上的夜蘇突然睜開眼睛,猛的翻身而起,起身一個縱躍便消失在黑暗裏。
隨着他的起身,張清華也跟着起身,夜風中有輕微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有人夜襲。
突的一陣琵琶聲響起,玉珠走盤般清脆圓潤,在夜裏格外的悅耳動聽。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
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
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
隨着琵琶聲的響起,一個書生高歌而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後,癆病鬼般的男人也跌跌撞撞的從黑夜現身。
三個身影,彈琵琶的女子,高歌的書生,還有咳嗽的癆病鬼,赫然是落花鎮餛飩攤的那三個殺手,也用了當時的三足鼎力之勢,將他們圈在中間。
“天音樓男女老少!”張清華手中握劍,看向已經下了馬車的成清懷和墨焉。
天音樓的榜上排行第五位的殺手,乃是由男女老少四人組合的四個殺手。
琵琶女笑道:“道長,少已經死了,今後可再沒有這個稱號了。”
張清華道:“哦?”
琵琶女又道:“道長您不知道嗎,跟您一路同行的那個天音樓叛徒沒跟你們說嗎,他殺了我們的人,害的我們少了一個人,這稱呼就名不正言不順了。”
張清華道:“你們只是來尋私仇的?”
琵琶女抿脣一笑道:“主要是來尋私人恩怨。”她的目光突的一瞥馬車旁的墨焉一眼,又笑道:“當然,既然遇上了,任務還是要完成的,那位墨姑娘我們正好找她有些事。所以兩位道長打個商量吧,我們無冤無仇的,也不想招惹麻煩,這事也與兩位無關,不如我們互不相擾……”
張清華笑道:“這恐怕不行的,那位墨姑娘是貧道師弟的未婚妻子,將來的弟妹,可不是互不相擾。”
琵琶女道:“道長,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非要與我們天音樓過不去?”
張清華轉向成清懷笑道:“師弟,你如何看?”
成清懷淡淡道:“若是連自己的妻子都護不住,清懷枉爲男兒!”
墨焉上前一步道:“我和天音樓也無冤無仇,天音樓爲什麼要殺我?”
琵琶女笑道:“姑娘,天音樓要殺的人從來都是無冤無仇的,殺手接了任務就殺人,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不必與他們多言,無主的任務,別讓他人捷足先登了。”書生說着,袖口一開,一對判官筆凜然而出,直向馬車邊上的墨焉而去。
成清懷反手一劍,將飛奪而來的判官筆擊羅落。
書生順手接回判官筆,再次攻過去,他先動了,琵琶女和癆病鬼也動了,張清華橫劍攔住了琵琶女,癆病鬼自後包抄,和書生前後夾攻,以三對三,情況並不難應付,但從來襲的動靜上來看,來的並不止這三人。
成清懷首先將墨焉護在身後:“不到萬不得已,你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