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深宮記 >第5章 深夜相邀
    

    “若兒,你回去告訴你主子,我整理一下就過去看她,讓她別害怕。”陳錦榆柔聲道。

    一語畢,任嬤嬤和若兒都愣住了,似是誰也沒想到陳錦榆就這麼答應了。

    任嬤嬤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而又凌厲的對已經傻住的若兒吼道:“聽見了吧,回去告訴你主子好生等着吧。”說完,賭氣發泄似的將房門重重關上,門外還隱約響起若兒謝恩的聲音。

    “你和她一個小丫鬟生什麼氣,她也不過奉命辦事。”陳錦榆一邊穿衣服一邊嘆道。

    任嬤嬤是再也冷靜不下來了,跺了跺腳,有些氣急敗壞的喊道:“好主子,您還真要去看那個女人啊。這都什麼時辰,天氣又這麼熱,您就裝睡下了不理她就好了呀。”

    “青泠不舒服,她懷着身孕肯定是要辛苦些,我既醒着又沒什麼事做,就去看一眼吧。左右看過之後,彼此都安心了。”陳錦榆坐在梳妝檯前,笑語盈盈地說道,冬雨正站在身後,爲她挽起一個簡單的髮髻。

    “她是真不舒服,還是沒事找事折騰人?”任嬤嬤冷笑了一聲,毫不客氣的諷刺道:“她身子不好不去請太醫,派人來請您做什麼?您又不是大夫。她這是擺明了仗着有孕恃寵而驕,折騰着您玩呢,您卻回回上當。”

    陳錦榆微皺了一下眉,剛要說什麼,身後的冬雨也忍不住開口了,“主兒,這波兒奴婢站在嬤嬤這邊,奴婢也覺得青主兒就是裝病折騰您呢。您細想想,這是第幾次了,每一次都是派人來請,說身子不適龍胎有異,您過去之後看到的是什麼,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喫着零食有說有笑,房間裏是藥也沒有太醫也不見,誰家的病人是這副模樣?而且青主兒在您面前是越發的不尊敬了,您可不能再縱容下去。”

    陳錦榆的眉頭越皺越緊,嘆息道:“我也看出她多數時候就是在故意裝病罷了,但我總想着,她或許不是有意的,她初次有孕,想讓人特別關心一下自己,也是情理之中。殿下一走就是一個月,我身爲他的妻子,理應替他多多關懷。她即便是故意爲難我,也不打緊,我沒放在心上。”

    “主子,我的好主子,我的太子妃,您……”任嬤嬤氣的臉都綠了,聲調不自覺的拔高,簡直恨不得衝上去用力搖醒陳錦榆,“您是正室,是太子八擡大轎明媒正娶回來的妻,她是什麼身份,一個侍妾,說不好聽些就是您和殿下的奴才,就算懷着孕那也是妾,怎麼敢越到您頭上去?從沒聽說過哪戶人家的正房去伺候小妾身孕的。即便是在民間,也是不合規矩,何況皇家,嫡庶尊卑更是半點亂不得的。”

    陳錦榆已經穿戴整齊,她站起身來,走到任嬤嬤身前,淡然的說道:“嬤嬤怎麼竟不懂了呢,我一再退讓不全是因爲青泠有孕,也是做給衆人看的。自從小公主早夭後,這是殿下的第一個孩子,我又剛嫁進來不久,多少雙眼睛盯着呢?我若稍有不慎,讓別人抓住什麼把柄質疑我、質疑陳家,可是大大的不值了。左右我辛苦走一趟,樣子擺好看了,把該做的都做了,誰也就挑不出什麼錯了是不是?只是折騰一下就能堵住外人的嘴,又何苦讓人挑咱們的刺呢?”

    陳錦榆的一番話徹底讓任嬤嬤無話可說,任嬤嬤用憐惜又驕傲的眼神看着面前這個幾乎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心頭涌起千言萬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不過才十八歲,在家時也是天真無憂的小姑娘,自從嫁給太子後,卻被逼着迅速長大。成天顧及這個提防那個,爲了自己爲了陳家,不得不學會算計、嘗試虛僞,可她知道,她的小姑娘不喜歡爭來鬥去。

    憐惜陳錦榆被迫變成另一副模樣的同時,任嬤嬤又無比的自豪——主子終於還是長大了,懂得了取捨、懂得了保護自己。剛剛的那番顧慮,她白活了四十幾年竟都沒有想到,可是主兒卻是一早就思慮周全,做的滴水不漏,她這樣的聰慧沉穩,將來必成大器。

    任嬤嬤覺得自己再沒什麼好不放心的了,若說有,那便是……子嗣。

    眼看着陳錦榆要帶着冬雨往外走,任嬤嬤急忙上前,道:“奴婢陪主兒過去,冬雨你留下來收拾進宮帶的行李,收拾好趕緊去休息,等明天進了宮,有你忙的。”她決定,讓冬雨和夏雪陪陳錦榆入宮,自己要留下來盯着秦韶歆,防止這個女人作妖。她要替主子守住這個家和手裏的權利,絕不能讓任何人鑽了空子。

    冬雨是巴不得任嬤嬤陪主子走一趟的,她知道自己老實好欺負,待會兒到了青主兒那裏,萬一護不好主子怎麼辦?任嬤嬤就不一樣,牙尖嘴毒又嚴厲,一定能對付的了那個女人。

    “是,奴婢留下來收拾。”冬雨說完,竟逃也似的跑開了。

    陳錦榆明白二人的打算,無奈地笑了一下,便徑直出門了,任嬤嬤立刻跟上,主僕二人在濃濃的夜色中,踏着月光而行。

    此時的皇宮裏,又是另一番景象。

    昏暗的皇帝寢宮中,到處都瀰漫着濃濃的藥味,細細聞去,還透着一絲腐朽、頹敗的氣息——那是死亡的氣息,已漸漸籠罩了整個寢殿。

    偌大的寢殿安靜的嚇人,所有往來的大臣、太醫和奴才都放慢腳步、放輕動作,幾乎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地不發出聲響。每個人在保持安靜的同時,嚴陣以待,一絲不苟,即便休息不足也打起十足的精神,不敢有半點疏漏。

    因爲大家心裏都清楚,皇上怕是不行了。皇帝駕崩乃是國喪、是天大的難,宮裏很快就要變天,這種時候,誰敢出一丁點兒的錯,便是要大禍臨頭。他們戰戰兢兢地做着自己份內事,力求不引起任何的注意,同時心裏默默期盼這場“浩劫”快些結束。

    福安快而輕的穿梭在寢殿中,他剛剛回宮,正要去向玄凌覆命。偌大的殿內只點了幾根蠟燭,昏昏暗暗地照亮周圍方寸之地,放眼向稍裏面望去,幾乎是漆黑一片,高聳入頂的殿柱和四周華麗的陳設,在黑暗中宛如蟄伏的野獸般,安靜的矗立着,似是在等待時機擇人而噬。

    因皇帝病重,宮中奴才一律着素裝,腳步又輕,有時宮人從對面或身後走來,要離得很近很近了纔會察覺到。簡直宛如一個個幽靈在空曠死寂的大殿內遊蕩,別提多瘮人了。至少福安已經被嚇到了好幾次。

    見到玄凌時,福安已經因爲天氣炎熱及驚嚇過度,渾身都被汗浸溼透了,他上前福了個萬福,說道:“殿下,奴才傳話回來了,太子妃明日便會入宮。”

    玄凌剛見完大臣,滿臉疲憊地回來陪伴父親,聽完福安的話,佈滿紅血絲的雙眼也流露出些許的暖意,笑着道:“她是不是想要今晚就和你一起入宮?”

    “殿下果然是瞭解太子妃。”福安輕聲打趣道,他自小就在玄凌身邊伺候,十幾年的近身陪伴,他是玄凌最信任的人之一,平時主僕二人說說笑笑,也是頗爲隨意的。“太子妃孝順,想盡快入宮看望陛下,她也十分惦記您和皇后,奴才和任嬤嬤好容易纔將人勸住了。”

    “她有心了。”玄凌欣慰的說道,轉身便向皇上的寢室走去。忙完了國事,他要去做一個兒子該做的了。

    福安快步跟上,眼中是濃濃的心疼,掙扎了許久,終是忍不住出聲勸道:“殿下,奴才斗膽請您回去休息一下,哪怕躺上半個時辰,也是好的。您看您,眼眶烏青,眼睛通紅,奴才看了都不忍,明兒個太子妃進了宮,見您這般疲憊,得多心疼啊。奴才每次回府,太子妃都反覆叮囑,讓奴才照顧好您,勸您注意休息,您也心疼一下奴才,別回頭讓太子妃訓斥奴才沒當好差。”

    玄凌腳步不停,略微回過頭瞥了福安一眼,笑罵道:“本王完全能猜到你是如何向太子妃覆命的。之前呢,肯定說本王和母后一切安好,今天回府必然是什麼都招了,你不招也不行,明天她入宮一看便知什麼情況。本王猜的可對?”說完,眼角餘光瞥見福安一臉的驚愕,嘀咕了一句“鬼機靈”,心情難得的好了一些。

    福安無聲傻笑了一下,剛要開口,玄凌又嘆息道:“沒事的,錦榆會理解的。”像是在回答福安,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說話間,玄凌帶着福安來到了皇上的寢室內,內裏靜悄悄的,只有皇后帶着貼身宮女玉枝在牀榻旁伺候。與其說是伺候,也不過是在牀邊靜坐罷了,皇上一直昏睡不醒,不喫不喝、不言不動,她們又伺候什麼呢?

    見玄凌來了,陳皇后悄悄擦掉眼角未乾的淚痕,對兒子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權當撫慰。

    “兒臣給母后請安。”玄凌走到跟前,半跪,低聲請安。

    “給皇后請安。”

    “給太子請安。”

    福安和玉枝分別給主子行禮問安。

    “好孩子,快起來,到母后這兒來。”陳皇后又欣慰又辛酸地說道,邊說邊向玄凌伸出了手。

    玄凌急忙湊過去,握住陳皇后的手,順勢看向牀榻上沉睡的皇上,一顆心再次疼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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