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從倫敦開始的詭異劇場 >第十六章 才子風流(三)
    對於大唐名妓來說,掌握琴棋書畫是最基本的職業素養,長得漂亮、勾人,更不必提,但最重要的技能只有兩種:席糾、作詩。

    第二個沒什麼門道,但席糾就不一樣了。

    凡事都有個規矩,奏樂開宴之後,不能只喝酒,得穿插一些活動來活躍氛圍,這種事由席糾負責,她出一題,大家依次按規矩來回答。

    既然是題,不說有對錯,總得有高下之分吧,誰來評判?

    席糾。

    分出高下之後,總要獎勵和懲罰吧,誰派人執行?

    席糾。

    所以唐朝名妓不是花瓶,必須要有極高的文化素養,尤其是現在,這位姑娘明知在座衆人的身份,依舊要玩行酒令,明顯是對自己有信心。

    此刻,一雙盈盈妙目落在陸離身上。

    千蕊實在看不懂陸離的路數。

    按理說,賀知章官位最高,坐在上首位置本該沒什麼爭議,可這位老先生進來時卻說要客人,也就是陸離坐在主位。

    什麼樣的客人才能讓本朝三品祕書監如此客氣,讓李太白、王摩詰笑着坐在下首,一點意見也沒有。

    國公府的繼承人、皇室貴胄都沒這等威風!

    “可。”

    男人怎麼能說自己不行,雖說陸離心中沒底,但他還是面露微笑,表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至此,再也不能後悔,若是纔不如人,那就老老實實接受懲罰。

    “奴不才,先開個頭,權當是拋磚引玉了。”千蕊姑娘先飲了一杯河東乾和葡萄酒,稍作思索後說道:“樓中月自明。”

    上元時節,世人不僅觀燈,還會賞月,此句倒也算應景,但落在李白等人眼中,卻顯得平庸了。

    按照事先定好的次序,國際友人晁衡打頭陣,他懶得思考,隨口應了一句詠月的短句。

    李白、王維同樣感覺很輕鬆,命題聯句以詠物而已,沒什麼難度,比做個打油詩都簡單。

    “小郎君,到你了。”

    聲音傳至耳中。

    從宣令到現在,不過三四個呼吸的時間而已,幸虧第一題不算難,搜腸刮肚之下,陸離接了一句:“長安一片月。”

    連中規中矩都談不上,完全可以說落入下乘了,千蕊姑娘臉上卻笑意不減,令旗一擡,稍作點評,其實也沒什麼好誇的地方,就是切題、返璞歸真。

    至於賀監,他縱橫文壇時,大家還沒出生呢,輕鬆過關。

    根本不需要招呼,陸離自己先罰了三杯,表現得頗爲瀟灑。

    “奴陪郎君一杯。”

    千蕊姑娘確實體貼,招呼侍女端來兩隻琉璃杯,倒滿葡萄酒之後,邁着細碎的步子來到陸離身前,與他共飲。

    沒錯,這就是懲罰,沒讓陸離太難堪。

    也許是水平有限,也許是心存照顧之意,陸離覺得是後者,千蕊姑娘接下來沒出什麼難題。

    不是詠物就是詠情,而且也不講究押韻,只要不重複別人用過的意象就算過了,可惜即便如此,陸離也是輸多贏少。

    其實陸離能贏,大概率是晁衡看不下去了,故意輸了幾次。

    “詩歌應隨性而發、舒展胸臆,不必如此拘束。”

    李白覺得這種酒令行起來沒意思,根本發揮不出來,他猜陸離便是因爲如此,纔沒什麼亮眼表現。

    晁衡點了點頭,組織這次宴飲是爲了慶祝佳節、爲賀老送行,現在隨着陸離的加入,又多出了聯絡感情的意味,而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自由發揮就挺好。

    此刻,所有人都在照顧陸離,包括千蕊姑娘,她吩咐侍女端來一套“論語玉燭”銀酒籌器——

    一隻由金銀鑄成的烏龜,背上馱着粗筒,裏面裝滿了銀籤。

    “奴覺得行酒令不爽利,還是玩令辭有意思,諸位可願遷就奴奴?”

    衆人欣然同意。

    唯獨陸離感覺有些尷尬,他今夜的表現有些差強人意,可是,轉念一想,誰能全知全能?

    事實上,人的能力終究有限。

    至於抄詩,來個名揚天下,陸離自忖臉皮沒這麼厚,也沒有必要,一場聚會而已,搞得這麼功利作甚。

    如此,甲字六號房內再度傳出了歌舞聲,綵衣舞姬與樂妓奏着初唐豔曲《武媚娘》,時而臂展舞袖,時而凌空而起,令人不禁聯想到了敦煌壁畫中的飛天舞姬。

    拋開繼承來的記憶,陸離本人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景象,忍不住在心中嘆道:美哉。

    “小郎君,你來抽第一簽吧。”

    千蕊姑娘笑盈盈走來,身後跟着兩個女婢,她們將銀酒籌器放在陸離面前。

    這個簡單,按照令詞依次走。

    在抽籌之前,陸離先喝了一杯令酒,然後隨手抽出一根鎏金銀籤:

    “擇其善者而從之——大器四十分!”

    話落,衆人齊齊看向李白。

    令詞上半句摘取《論語》原句,下半句則是根據文義編出來的遊戲規則,“大器”是指最能喝酒的人,要罰他連喝四杯酒,十分是一整杯,五分是半杯,以此類推。

    要說還是古人會玩,勸個酒都這麼文雅,不像後世:什麼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

    忒俗。

    “來,給我滿上。”

    李白絲毫不懼,世人稱他爲酒中仙,四杯乾和葡萄酒而已,算不得什麼。

    噸噸噸……

    在女婢們的侍奉下,李白連飲四杯,仍覺得不過癮,放聲大笑道:“輪到我抽了,真想自罰三杯。”

    話落,伸手從筒內摸出一枚長籤:

    “學而不及,猶恐失之——自飲七分!哈哈,來斟酒!”

    大半杯酒下肚,仍是李白來抽,然而,這一次就沒這麼好運了:“敏於事而慎於言——放。”

    見狀,姑娘們擡着籌器來到王維身前,等待他抽籤。

    “後生可畏——少年處五分!”

    都不用報年紀,今天席上最年少的人無疑是陸離,其他四人要麼是中年大叔,要麼是耄耋老人。

    千蕊姑娘一直坐在陸離身旁,她親自斟了半杯,生怕陸離賴酒,笑吟吟地說道:“郎君第一次來奴這邊玩,可不能推辭。”

    聞言,陸離也不廢話,這才哪到哪兒,直接將酒飲盡。

    坦白來說,酒籌玩起來就是爽利,不用文縐縐地吟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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