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江和島山之間並非天然通道,而是倭子強徵奴隸人工挖掘的運河,河道相對較窄,哪怕火炮精度不高,也能夠造成極大的威脅。
正因爲如此,李芳春與解生兩人,只是稍微試探了一下,便退回本陣,畢竟這屬於超額任務,接下來只需做好本職,將水道封鎖,確保裏面的人不敢從此處逃跑即可。
山峯之上。
看着在自己的指揮下,倭人非死即潰,楊鎬在北山揚鞭長笑。
陪同觀摩的李朝將領紛紛表示祝賀,這正是他們所期望看到的景象,明軍打得越激進,倭人敗得越快,他們就可以更早收復失地。
換而言之。
明軍就是李朝手中最鋒利的刀,只是這把刀有自我意識,必須想辦法哄着它,而且時刻擔心,這把刀離開自己。
介時,整個李朝就會再度被倭人光臨,任人宰割。
衆多將領的吹捧下,楊鎬倒沒有飄,收斂得意,很沉穩的迴應道:
“一場小勝而已,等我大明天軍拿下蔚山,拿下後面的西生浦與釜山,再歡欣鼓舞也不遲。”
說完豪言壯語,他朝着下方看去。
【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
一張大儒手書被氣機引燃。
身爲文官,既然敢親上前線,那必然是有手段傍身。
隨着遠望,楊鎬的臉色登時就變了。
左右兩路攻破倭軍營壘之時,本該最沒有存在感的中間那一路,不僅完成了本職工作——
牽制島山城的倭軍。
而且,還取得了重大突破!
四萬明軍之中,超過三萬是北方軍團,分遼東、宣大兩個派系。
南兵天然被排擠。
總兵吳惟忠帶領三千浙兵去外圈,阻擊可能從梁山方向趕來支援的倭軍。
但爲了不落人口實,楊鎬和麻貴還是安排了些許南兵,參與大合戰。
遊擊茅國器、陳寅。
兩個人都是南兵一系的將領,率領着一千多浙兵,有戚家軍的部分老底子。
故而,這支部隊在抗倭這件事情上,從未讓人失望過。
本來楊鎬的意思是,隨便牽制一下,讓南兵上去亮個相,以免將來有什麼不好的說法傳出來。
結果,浙兵太厲害,尤其是在抗倭這件事上,戰鬥力能夠憑空增加數成。
在茅國器、陳寅二將的率領下,硬生生把佯攻,變成了正面進攻,千餘浙兵,宛如最鋒利的匕首,刺向狠狠扎向倭軍的大動脈上。
真·一鼓作氣!
佯攻?
不,仰攻!
兩將實力強悍,在軍陣加持下,直接突破了四丸和三丸。
所謂“丸”,類似於曲輪。
在倭國,一座用作戰爭的城池有本丸、二之丸、三之丸等多重區域嵌套而成,本丸位於最核心。
其中,每個區域都以曲折狹長的迴廊與城牆隔開,從上空俯視,島山城其實就是個梯郭式的結構。
四丸呈現出樓梯那種姿態,越往裏面攻,地勢就越高,使入侵之敵,始終處於居高臨下的打擊之中。
而位於最外層第四丸只建了一半,要是明軍再來晚一點,加藤和鍋島兩家絕對可以修到第五丸。
倭軍見最外層的那一丸被破,心中大駭,生怕後面有源源不斷的明軍殺上來,不用各級指揮官招呼,紛紛調轉銃口、炮口。
見狀,二將直接硬頂上去,冒着彈藥、冷箭,又是一陣廝殺,隨後便朝着更深處的二之丸、本丸衝去。
已經拿下兩丸,再拿下兩丸,島山城的核心就暴露在大軍眼皮子底下,集合優勢兵力,全力刺上去就行!
茅國器看了看身後殺氣騰騰,並未掉隊的士卒,決定繼續衝!
有那麼一刻,他想到了戚繼光、戚少保,想到了俞大猷。
三尺雕弓丈八矛,目底倭奴若蚍蟻!
突然,身後鐺鐺響起了鳴金聲。
鳴金,收兵!
衝到了這裏,死了多少弟兄,怎麼能撤呢?
所有浙兵腦海中都浮現出這麼一個念頭,他們還能往裏面殺!
傳令兵氣喘吁吁,幾乎是吼出聲來:“經略使有令!不可輕進!”
“隨便割點腦袋,撤兵!”
後面一句話聲音明顯小了許多。
士兵不懂裏面的彎彎繞繞,茅國器不可能琢磨不出來,否則,他也當不上遊擊,問題出在“他們立功了”“可能會立大功”。
事實正是如此。
南兵如此猛,照這個勢頭,他們絕對可以打到本丸,看到倭軍真正的城牆,要是運氣好,再猛一點,攻上城頭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是潑天大功!
倭人稱其爲:一番乘。
明軍則是:先登。
自古以來,就受看重,值錢得很!
怎麼可以讓浙兵拿到呢?
星夜疾馳,率領遼東軍團來支援的李如梅怎麼辦!
基於此,楊鎬搞了這麼一手,爲了安慰,讓他們割點首級算戰功。
“軍令如山。”
看着面前的二之丸,茅國器彷彿看到了倭軍真正的城牆,嘆息道:
“撤。”
經略使北人。
提督北人。
大勢不可逆。
浙兵衝在最前線,而其它各路已經輕鬆拿下目標,他們一退,這個階段的戰略任務便是完成了。
守二之丸的倭人武士暗自鬆了一口氣,看着遠去的背影,根本不敢去追。
雖然這麼做不地道,但南北之爭,歷來如此,給了幾句口頭嘉勉,楊鎬承諾,自己記下了他們今日奮戰之功。
隨後,一直處於不上不下,尷尬境地的遼東軍團被提了上來,所部營壘,齊齊向前挪動。
頭功!
島山城外的所有倭軍防備盡失,遼東軍團只要一鼓作氣,把硬骨頭給啃下來就行。
楊鎬真做到了極限。
爲防止南兵再有什麼逆天之舉,搶風頭,他甚至特意將其中一部分連夜調去守江邊,說是防止敵軍水路來襲。
餅送到了嘴邊,李如梅能輸?
率部前移,即將參加血戰的陸離知道,沒有扮演者參與的情況下,李如梅率領的遼東軍團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