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蠻皇錄 > 第二百九十章 一雙筷子
    幾人面面相覷,正在猶豫。

    “多謝相告,告辭。”

    張三說完,轉身便向回走,還沒走幾步,只聽有人喊道:“等等!”

    “有事兒?”張三停下了腳步,但沒有回頭。

    “閣下是否認識刑世狂徒?”

    張三聞言沉吟了一下,道:“閣下和他什麼關係?”

    “手下敗將!”

    聽到這裏,張三唰的回過頭,狐疑的看向說話之人:“哦?!”

    “我是他的手下敗將!”那人緊緊盯着張三,那目光彷彿要將他看穿:“我看你的背影和他很像,不光背影像,就連聲音也很像。”

    “你認錯人了。”張三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向院外走去。

    “我們也走吧。”說話的是一名華袍巫師,也是剛剛與張三對話的人。

    “可是……”

    一名祭祀明顯有些猶豫。

    “走吧,我可不想捲入和他有關的事情。”華袍巫師勸道。

    聽到華袍巫師的話,另一名巫師懷疑的說道:“難道……他真是那個刑世狂徒……”

    “我不會認錯的。”華袍巫師點了點頭。

    得到他的確認,幾人呼吸明顯變得有些急促,趕緊上了廂車,揚長而去。

    他們的車剛離開不久,院牆外大門前的手扶卡丁車,駕駛位上突兀的冒出一個人頭,正是張三。

    他下了卡丁車再次走進院裏。

    “是你,你怎麼又回來了?不許進去……”

    “別裝了,我知道你們是獸國人,我也是獸國人,我猜你們是一定是來保護師伯的吧。”

    說完,張三躲過兩人伸來的手,並推開門走了進去。

    “你是誰?!”

    張三本以爲裏面坐着的會是魚宮師伯,但他顯然猜錯了。

    只見廳內正中有一個方桌,桌前坐了一個陌生人。

    他看來很英俊也很乾淨,一頭白髮隨着門口吹來的柔風輕輕飄蕩,他的身上絕沒有一絲多餘的肌肉。

    也沒有帶任何令人覺得可怕的兇器,但他卻實在是個可怕的人。

    他的沉默就很可怕,不說話並不能算是絕對沉默,可怕的是那種絕對的沉靜。

    他靜靜的看着張三,既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他給人的感覺很怪,明明看起來昏昏欲睡,精神恍惚,但又給人一種十分精神,中氣十足的錯覺。

    桌上有酒,也有酒杯,他卻連碰也沒有碰過。

    好像這酒並不是用來喝的,而是用來看的。

    他身上穿的是件潔白的長袍,洗得很乾淨,和衣服同色的腰帶上,插着根黑色圓筒。

    圓筒也並不可怕,最可怕的還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亮,有很多人的眼睛都很亮,但他的眼睛卻亮得特別,亮得就好像一直能照到你內心最黑暗的地方。

    無論誰被這雙眼睛看一眼,都會覺得自己所有祕密都己被他看出來了,這種感覺實在不好受。

    被這雙眼睛看着時,張三心裏居然也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恐懼。

    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就好像在黑夜中走進一個陌生的地方,忽然發現有條狼在等着你一樣。

    現在,那個人又端過一碗麪,輕輕放在桌上。

    他已開始吃麪,喫得很慢,嚼得很仔細,就好像這碗麪,是他平生所喫過的最好喫的一碗麪。

    又好像這是他所能喫到的最後一碗麪。

    他拿着筷子的手,乾燥而穩定,手指很長,指甲卻剪得很短,異於常人的是他只有這一隻手。

    張三慢慢的向屋裏走去,故意不去看那個人,可是他的手卻握得更緊,他已準備出手。

    那個人就隨隨便便地坐在那裏,張三本來隨時都可以出手,他一向知道他的手有多炔,他一向有把握,但這次他卻突然變得沒有把握了。

    這人雖然隨隨便便地坐在那裏,但卻好像一個絕頂高手,已擺出了最嚴密的防守姿勢,全身上下連一點破綻都沒有。

    這是張三從來沒有遇見過的事。

    他走得更慢,右腳先慢慢地走出一步,左腿再慢慢地跟過去,他在等機會。

    這人停止吃麪,忽然道:“請坐。”

    張三不由自主停住了腳步,彷彿還不知道他要誰坐。

    這人用手裏的竹筷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又說了句:“請坐。”

    張三遲疑着,竟真的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那人道:“從來不喝?”

    張三道:“現在不喝。”

    那人道:“你殺過很多人?”

    張三道:“不少。”

    那人的瞳孔似在收縮,緩緩道:“你覺得殺人很有趣?”

    張三道:“我殺人並不是爲了覺得有趣。”

    那人道:“是爲了什麼?”

    張三道:“我不必告訴你。”

    那人目中又泛出種很奇特的悲傷之色,嘆息着道:“不錯,每個人殺人都有他自己的理由,的確不必告訴別人。”

    張三忍不住問道:“你怎知我殺過很多人?”

    那人道:“你的殺氣很重。”

    張三道:“你看得出?”

    那人道:“殺氣是看不出來的,但卻有種人能感覺得到。”

    張三道:“你就是這種人?”

    那人道:“是的。”

    那人忽然又開始吃麪了,喫得很慢,嚼得很仔細。

    他用僅剩的一隻手拿着筷子,看起來根本沒有招架還手的餘地。

    但張三的手還在袖中,灰白的衣袖在陽光下看起來更加蒼白。

    他沒有出手,因爲在這人面前,他竟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從哪裏下手。

    這人面前,就好像有一道看不見的高牆在阻着似的,哪怕是毒與蠱他也不敢輕易用出,因爲他深知自己只有一次機會。

    那人已不再看他,緩緩道:“殺人並不是件有趣的事,被殺更無趣。”

    張三沒有回答,因爲這人並不像是在對他說話。

    那人慢慢地接着說道:“我一向不喜歡沒有原因就想殺人的人,尤其是年輕人,年輕人不該養成這種習慣的。”

    張三道:“我也不是來聽你教訓的。”

    那人淡淡道:“你隨時可以出手。”

    他慢慢地喫着最後的幾根面,態度還是很輕鬆,很自然。

    但張三全身每一根肌肉、每一根神經都已繃緊。

    陽光淡淡的從窗外照進來。

    那人好像還是坐在那裏沒動,但張三的身子已懸空。

    他已將全身每一分力量,全部聚在他右臂上。

    烏黑的藥粉,距離他蒼白的手才三寸。

    那人的筷子卻還拿在手上———一雙普通的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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