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身着藍白色長袍的人在一座山頂閣樓中相對而坐。
其中一人面容十分年輕，有一頭狂放的黑色披肩長髮，神色威嚴冷峻，腰間懸掛一枚晶瑩剔透的絕世玉璧。他正是當今九州第一強者，無量劍派掌門麻天衣。
而麻天衣對面之人，雖然也穿着華麗的藍色道袍，但是形象卻有些不修邊幅，打扮就跟尋常凡人老農一般，就連臉上也有滄桑之色，但他腰帶上彆着的無量劍派太上長老玉牌，證明這同樣也是一位無量劍派元嬰期祖師。
老農模樣的修士揪了揪雜亂的胡茬，緩緩開口道：“麻師兄，你可能很久沒有關注山下的情況了，最近靈石相對黃金白銀又出現了一輪升值。”
麻天衣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皺：“有沒有出現靈石券擠兌靈石的現象？”
藍袍老者搖搖頭：“我已經在九州貨幣聯盟中，協調了其餘六大派的貨幣政策負責人，再次收緊了靈石券的跨大陸兌換，進一步加強了外匯管制力度，目前情況還算穩定。”
麻天衣聽到這個消息，表情並沒有放鬆下來，而是皺着眉頭追問道：“現在外匯管制力度已經有點過強了吧，如果未來靈石繼續升值，我們還有政策空間，繼續收緊外匯政策嗎？”
藍袍老者苦笑了一聲：“現在單個修士跨大陸傳送所能攜帶的靈石券上限，已經被壓制到了極限了。不要說沒有套利空間，哪怕是支付來回一趟的路費，都不剩下太多了。如果繼續收緊，那就只能禁止修士攜帶靈石券出境了！”
麻天衣嘆了口氣：“師尊當年說過，一旦禁止攜帶靈石券出境，九州貨幣聯盟體系就相當於實質上破產了。即使是現在，恐怕靈石券的信用已經岌岌可危吧。”
“已經有謠言，說靈石券已經做好違約準備了，甚至部分城市靈石券和靈石的比價一度出現了大幅波動，最後還是通過消耗本派的靈石儲備，才勉強壓制下來，這已經是近年來不知道第幾次了。而且隨着靈石券跨境交易被收緊，靈石券的走私也猖獗了起來。幹這行的修士，大多數是修行無望，也不在意業力纏身的那種亡命徒，隨着靈石越來越稀缺，這種亡命徒也越來越多了。”
麻天衣無奈道：“這世界上其實並不缺乏靈石，只是修真者囤積靈石的傾向，有不斷自我強化的趨勢。如此一來，必然就會爆發流動性危機。別說普通修士了，哪怕你我二人，難道不也在囤積靈石，爲那個虛無縹緲的飛昇大業做準備嗎？”
藍袍老者被麻天衣說到關鍵處，不由得面紅耳赤，只得低聲解釋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博弈論中的’修真者困境’本來就無法可解。大家只是按照各自利益最大化的原則在進行決策而已。”
麻天衣一擺手道：“李銳師弟，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我二人都是師尊的關門弟子，我當然清楚此乃自然之理，並非某人一人之罪。你的當務之急，還是繼承師尊遺志，設計出能夠替代九州貨幣聯盟體系的新一代貨幣體系。”
無量劍派太上長老李銳拱手道：“師弟愚鈍，靈石貨幣政策事關重大，稍有不慎，恐招致天下大亂。短時間內實在難以想出萬全之策。”
麻天衣剛想說些寬慰的話語，突然天邊一道靈光射來，落入他的右手手心。
他攤開雙手後，瞳孔微微一縮，臉上露出了喫驚的神色。
作爲麻天衣的師弟，李銳知道自己的師兄絕不是喜怒形於色之人，這一定是收到了什麼大消息，於是連忙上前追問道：“師兄，是出了什麼大事了嗎？”
麻天衣略微斟酌了下語言，才緩緩開口道：“落霞城昇仙大會，出現了兩個聖品靈根資質的求仙者！”
李銳彷彿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一般，大驚道：“這怎麼可能！聖品靈根一萬場昇仙大會也出不了一個，怎麼可能在一場昇仙大會同時出現兩個？”
李銳聽到這個消息，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用不確定地語氣說道：“一場昇仙大會連續出現多個高品級靈根……傳說中，第二次天道危機爆發之前，九州大地也出現了這個徵兆……”
“……這些扎堆出現的、具備極高靈根資質的人，在一些古代典籍之中，被經歷過天道危機的修士們稱爲‘天外之魔’。第二次天道危機，本身就和靈石金融危機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而我們現在，確實也同樣面臨着第三次靈石金融危機的威脅。”
接着李銳的話，麻天衣把剩下推測的內容說了出來。
李銳看起來依然有些不可置信：“傳說中的天外之魔，哪怕是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不做，也能不沾任何因果業力。再加上這些天外之魔修行速度極快，很快就能禍亂天下。您看這該如何是好？是斬草除根，還是……”
麻天衣卻並不驚慌，而是淡定說道：“沒有這個必要。第二次天道危機中，前輩修士已經研發了一套測試天外之魔行之有效的方法，昇仙大會，本身就是排查天外之魔的重要手段。到第二次天道危機的最末期，天外之魔已經很難隱藏自身形跡了。我們完全可以先驗明這二人身份，再做打算。而且，就算天外之魔再度現身，何嘗又不是我等的一次機會呢？畢竟在這個靈氣逐漸消亡的世界裏，最缺的就是變數啊……”
李銳看到師兄語氣中暗含的消沉情緒，心中不由擔心起來。
畢竟做了上千年的師兄弟，李銳還是能感覺到，他這位麻師兄雖然人稱九州第一強者，七大派的旗幟性人物，但本質上是個相當離經叛道的人物。
否則也不可能師尊薄南客甫一逝世，他就將“入世派俗務”全部推給自己和洛師兄，並將入世派的學問公然稱爲“旁門左道，自絕飛昇之路”。
更何況，自己這位麻師兄身爲無量劍派掌門，最近幾百年來卻幾乎不怎麼管理門派事務，甚至連積累功德這種對於修士至關重要的事情，都不甚在意了。反而是自己經常一個人呆在後山禁地，不知道在研究些什麼。
整個無量劍派中，也只有自己和洛申，這兩位分別掌管了貨幣政策和門派日常管理工作的太上長老，才能偶爾見他一面。
李銳躬身問道：“師兄，兩位聖品靈根一同出現畢竟是個大事，下一步如何行動，還請您示下。”
麻天衣卻擺擺手，隨口詢問了一個似乎並不相關的問題：“今年新入門弟子的入門儀式，按計劃應該是在三日後舉行，我沒記錯吧？”
“正是如此。”
微微點了點頭，麻天衣心中已有定計：“命令我們在落霞城的人馬，使用靈舟，三日之內務必將這幾位求仙者帶回無量山。你我二人，便將這二位聖品靈根的新弟子收爲親傳吧……至於那位上品靈根的求仙者，便按門規納入內門修行即可。此外按照慣例，新入門弟子的第一場大課，本應是由你和洛師弟親自講授，但這次便不必了，洛師弟的那門大課，就由我本人親自來講！”
李銳心中一驚，看來這聖品靈根對麻天衣來說果然非同小可，居然要在時隔數百年後又要再收一名親傳弟子。
他不敢質疑麻天衣的決定，遲疑了一下，再次詢問道：“您既然有心收他們爲親傳弟子，可有什麼話要對他們講？”
“跟他們說，只要願意加入無量劍派，我麻天衣可以用個人名義，答應他們每人一個不過分的要求！”
“是，師兄！”
李銳一邊說着，一邊大手一揮，隨即一道淡青色的流光，便直射落霞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