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星都市的災難，陸洋實在無法將其和“略有偏差”這個形容詞聯繫起來。
然而白燭卻繼續自顧自解釋道：“最開始的三家科研機構，邏輯完備性試驗都成功了，實現了完美的局部自持，直到暮陽科學院這裏，情況就開始出現問題了。無論他們如何調整試驗參數，其內部的物理規則都無法實現自持，銀河主網必須時刻分出30%的算力負荷給他們使用，才能壓制住層出不窮的物理學悖論。不過沒關係，這一切其實都在我的預料之內！”
陸洋忍不住撇撇嘴道：“這也在你的預料之內？區區1家科研機構就消耗了銀河主網的三成算力，剩下還有14家科研都市，你打算怎麼辦？”
白燭露出不屑一顧的表情道：“你都能想到的事情，我難道想不到嗎？其實暮陽市早就知道自己有問題了，但他們就是強撐着不說，哪怕他們的城市都快被物理學悖論吞噬了也不說。因爲他們篤定我會替他們擦屁股！暮陽科學院院長非常精明，他知道如果暮陽科學院科研造假的事情曝光，第十四星區政府會庇護他們，但我這個直接負責人，必然要被銀河議會槍斃！”
“所以這就是你替他們擦屁股的理由？”
“我這也是沒得選！”白燭再次嘆了口氣，然後繼續解釋道，“但我絕不是毫無成功的機會，因爲替他們擦屁股這件事，本身就在我的計劃之中。果然，第二個出問題的是月華市，月華市的問題比暮陽市小一些，但仍然牽扯了銀河主網15%的算力，緊接着是龍眠市出了問題……直到試驗進行到第7家科研都市的時候，銀河主網的算力已經被徹底抽乾了！”
“都到這種程度了，爲什麼安全監督委員會不投票立刻停止實驗？”
白燭連連冷笑道：“停止實驗？在那種情況下，誰先投票停止試驗，不就恰恰證明了誰身上有問題嗎？反而是硬扛下去，如果所有證據都被物理學悖論毀滅了，那這幫造假者不就能死無對證、成功矇混過關了？”
聽到這個非常官僚主義的解釋，陸洋算是徹底服氣了。
這幫科學院院長真是打得好算盤，他們寧可坐看聯合實驗失敗，也絕對不會投出反對票承認自己有問題！
反正如果聯合試驗最後徹底失敗，倒黴的只有首席科學家，而物理學悖論摧毀的試驗場，根本就不會留下任何證據，衆多作弊者都能逃出昇天。
畢竟證據都被摧毀了，總歸是法不責衆嘛！
但這裏邊有個最大的問題——
這幫學閥可以選擇把首席科學家白燭架在火上烤，但白燭卻絕不可能選擇坐以待斃！
果然，白燭面露嘲諷之色：“這幫科學院院長既然把鍋都甩給了我，讓我當替罪羊，那我當然要給他們看看我的手段！於是我立刻向艾蘭迪亞大執政官和銀河議會申請，徵用全銀河系所有的計算設備，爲我的試驗強行鋪平道路！”
陸洋驚道：“大執政官和銀河議會，爲什麼會同意這種無理要求？”
真相竟然是這樣？
陸洋聽到這裏已經快要無力吐槽了。
各大科學院院長做錯了嗎？
他們似乎沒錯，因爲他們承認造假只有死路一條，不承認還有一線生機，當然不會主動提醒銀河議會和大執政官，說自己這邊有問題。
首席科學家錯了嗎？
好像也沒錯，他就算拼盡全力，也要把這個試驗推進到最後一步，否則聯合試驗失敗的責任，最終全部都會被算在他頭上。
大執政官和銀河議會錯了嗎？
似乎也沒錯，畢竟所有科學家都告訴他們沒問題，他們這些外行，怎麼可能看出來有問題？
這就是官僚主義的力量，所有官僚都好像沒做錯，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沒得選，最後卻造成了驚天動地的巨大後果，讓銀河議會設置的所有應急預案全部形同虛設！
事情就像陸洋預料的那樣，首席科學家根據銀河議會和大執政官的授權，徵用了全銀河系所有的算力，勉強將試驗推進到了最後一步。直到第20家科研都市星都市，情況才發生了變化。
提起星都科學院院長凌雲，白燭的語氣也變得咬牙切齒起來：“凌雲！他是第一個背叛我的人！這個瘋子，他竟然敢主動承認自己的試驗有問題，甚至要主動向銀河議會自首！”
提起自己的“老熟人”凌雲院長，陸洋也不禁撓撓頭道：“我記得當時的星都市，都快要被物理學悖論給徹底吞沒了，想必凌雲院長也是沒有辦法吧……”
白燭明顯有點情緒上頭了，竟然都沒有問陸洋如何得知星都市的情況，直接就提高了音量，爲自己辯解道：“那又如何？實驗進行到這一步，整個銀河系都沒有多餘算力了！20家科研都市，每家都出現了大量物理學悖論……但那又如何？只要將這20套勉強維持的物理學法則先拼合起來，整個試驗就仍有一線生機！可是凌雲，他竟然在最後時刻單方面中止了星都市的試驗，銀河聯邦最後的希望地上天國計劃，險些因爲他的自以爲是，就這麼毀於一旦！”
陸洋敏銳把握住了首席科學家話中的關鍵詞：“什麼叫‘險些’毀於一旦？”
“因爲我糾正了他這個錯誤！”即使隔着能量屏障，陸洋也能感受到首席科學家語氣裏的森森寒意，“試驗進行期間，星都市所有對外通訊線路都會關閉，只有一條建立在星都科學院總部的通訊線路能和外界聯繫，就如同現在的雲河市這樣。凌雲這老傢伙不是想要向銀河聯邦舉報我嗎？好啊！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操控物理學悖論，炸了他的星都科學院總部，在試驗期間做這種事情不會留下任何證據，我看他沒了通訊渠道，還能用什麼方法舉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