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茗仰起臉,眺望夜空的紅色眼眸顯得分外孤寂,須臾之間又化作了澄澈的碧藍色。</p>
衣袖漸漸失去了色彩,曼珠沙華褪去,意識漸漸渙散,他倒在了雨中。</p>
藜趕緊抱住了他,握着他的手,看着那正在癒合的傷口,一臉的心疼。</p>
“里人格沒有痛覺,也沒有任何情感,真是糟糕呢。”</p>
黑霧漸漸散去,被暮光環繞的森林漸漸變得明亮起來。</p>
藍依醒來,環顧四周。</p>
到處都是狼藉的墨色血跡,像是一片屠宰場。</p>
墨色的血像是塗鴉一樣將地上染成黑色,粘稠的血漿尚未凝固,和黑乎乎的血肉混合在一起,散發出讓人作嘔的氣息。</p>
稀碎的金屬碎塊和暗金色的骨渣到處都是。</p>
藍依能勉強辨別出來,那像爛泥一樣的碎肉就是那隻高階頂級的黑淵處刑者留下的屍骸。</p>
像是被萬千刀刃給凌遲了一般……</p>
墨色的血跡之中,有一抹純白格外耀眼。</p>
“茗子!”她拖着虛弱的身體走過去,抱住了他。</p>
少年的衣衫純白如雪,未曾沾染半點污穢,與遍地狼藉格格不入。</p>
穆茗脣色蒼白,氣息微弱,身體冷得可怕。</p>
感受着他平穩的脈搏,藍依鬆了口氣。</p>
穆茗的意識世界裏,隱約能聽見水滴落下的聲音。</p>
嘀嗒!</p>
水面泛起一圈漣漪。</p>
血月高懸,烏雲滾滾,漆黑的三途河在月下寂靜無聲。</p>
穆茗躺在曼珠沙華鋪成的紅毯上,隱約能聽見有人在呼喚他。</p>
“茗子!”</p>
“茗子!”</p>
“是藍姨嗎?”</p>
身上的紅衣漸漸褪去,化作純白。</p>
曼珠沙華迅速凋零,被純白的曼陀羅華取代。</p>
烏雲被陽光撕裂,碧藍色的天空純淨如琉璃。</p>
陽光明亮得刺眼,讓穆茗無法直視,等到他回過神來,血紅的極樂再次化作純白的天堂。</p>
唯獨剩下了最後一朵紅色的彼岸花盛開着,在整片白色的花海中,紅得耀眼。</p>
穆茗的眼睫微微顫動,睜開眼了眼,視線中的朦朧逐漸散去。</p>
意識中感知到的水滴,原來是眼淚啊。</p>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藍依秀麗又有些憔悴的臉,他正躺在藍依的懷裏。</p>
他看向周圍,林溪、鶯蘿,大小姐,還有伊兒。</p>
她們都看着自己,目光中滿是關切。</p>
她們身上都被雨淋溼了,溼透了的衣服緊緊貼在肌膚上,近乎透明,只是穆茗現在無心去欣賞這些。</p>
林溪拿着一片芭蕉葉爲哥哥擋着雨,自己卻被雨澆成了落湯雞。</p>
鶯蘿紅腫着眼,見他醒來,又忍不住哭了起來。</p>
“少爺!”</p>
阮伊兒似乎在趕路時摔了一跤,身上沾染了不少泥漿,看起來頗爲狼狽。</p>
她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後摸了摸他的額頭,她知道他很愛乾淨。</p>
“感覺怎麼樣?”</p>
“疼!”</p>
穆茗只覺得全身都在疼痛,彷彿每個毛孔都要往外滲血。</p>
“鍾伯和醫師馬上就到。”穆紫薰蹲下身握住他冰冷的手,運轉着體內的火元素,爲他取暖。</p>
她上身披着鶯蘿從木屋帶出來的長風衣,下身只穿了一條薄薄的蕾絲內褲,白皙修長的大腿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不時顫抖着。</p>
不多時,鍾伯就帶着僕人和一名女醫師過來了。</p>
“夫人、小姐,少爺。是我疏忽了,請您責罰。”鍾伯很是愧疚地躬身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p>
“是我不喜歡被打擾,纔會撤走所有護衛的,不怪你們。”藍依搖了搖頭。</p>
“美奈,給我兒子檢查一下。”</p>
“是,夫人。”女醫師說着有些生硬的普通話,走到穆茗身邊蹲下身。</p>
幾乎快要把衣衫撐得破裂,一個詞形容就是呼之欲出。</p>
在她的印象裏,和美奈處於一個級別的只有那個叫莎娜的靈獸。</p>
“她絕對是隆了的!”</p>
注意到了穆紫薰的目光,美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p>
“小姐,你這樣看着我,我會很不好意思的。”</p>
“沒,就是好奇,你爲什麼這麼大。”穆紫薰說着,瞥了一眼伊兒的胸口。</p>
人類的個體差異爲什麼可以如此明顯?</p>
“這個問題我也很苦惱呢。”</p>
鳩山美奈是島國人,家鄉遭受海妖襲擊而流離失所,又恰好遇見了前往島國進行狩魔委託的藍依。</p>
因受過藍依的恩惠,現在是追隨着穆氏的家臣。</p>
她以前還在島國讀高中的時候,就以姣好的容貌和世界級的胸圍在學校聞名。</p>
在電車上也沒少被癡漢騷擾,還經常接到某些影視公司出演付費電影的邀請……</p>
也許,這就是藝術來源於生活吧。</p>
不過她本人還是很潔身自好的,思想也很傳統。</p>
穆茗乾脆閉上了眼睛,眼不見爲淨。</p>
“少爺的身體並無大礙,只是像是失血過多,變得虛弱了一些,調養一段時間就好了。”</p>
美奈翻了翻穆茗的眼皮,將聽診器從穆茗的胸口移開,手指輕輕在穆茗的胸口拂過。</p>
很細微的動作,但依然被阮伊兒察覺到了。</p>
美奈握着穆茗的手腕,輕輕摩挲着。</p>
“可不可以不要摸他了,他不喜歡。”阮伊兒目光一凜,冷冷地道。</p>
穆紫薰和藍依看向美奈的眼神也變得不善。</p>
你對我弟弟有想法?</p>
你對我兒子有想法?</p>
美奈尷尬地笑了笑。</p>
在鍾伯和僕人們的護衛下,藍依帶着穆茗回到了香榭小區。</p>
她能察覺得到,體內的暗傷已經治癒了。</p>
至於爲什麼,她不知道。</p>
黑淵處刑者到底怎麼死的?穆茗的身體狀況又是怎麼回事?她有好多疑問。</p>
不止是藍依,女孩子們在趕到時,看着那滿目瘡痍的地面,還有墨色的血跡和屍骸,險些以爲見到了地獄。</p>
穆茗並不知曉里人格的存在,即便里人格甦醒,出現在了他的意識之中,但這份記憶又很快會被抹掉。</p>
他試圖從藜那裏尋找真相,她的回答卻依然是那一句“你以後會知道的”。</p>
穆茗覺得很累,身體軟綿綿地,擠不出一絲力氣。</p>
在鶯蘿的照料下,穆茗泡了個熱水澡,換好了衣服。</p>
穆紫薰將他抱到了牀上。</p>
藍依和幾位小姐都在一旁照料他。</p>
“能跟我們說說,發生什麼事了嗎?”</p>
鶯蘿舀了一勺湯喂到穆茗的嘴邊,穆茗喝下湯,氣色好轉了一些。</p>
“我不知道,我和那個惡魔戰鬥,被它擊倒,陷入了昏迷,醒來以後就變成這樣了。”</p>
穆茗如實說道,藍依和幾個小姐面面相覷,紛紛表示不能理解,但穆茗的樣子又不像是在說謊。</p>
這件事存在太多的疑點,穆茗也覺得奇怪。</p>
但他太累了,不想思考那麼多,喝完湯便沉沉地睡去了。</p>
“算了,先別想那麼多,人沒事就好。”穆紫薰舒了一口氣,依然感到心有餘悸。</p>
“對,人活着就好。”</p>
“嗯,明天你們正式開學呢,昨晚都沒休息好,趕緊去休息吧。”藍依摸了摸穆茗的臉,將被子蓋好。</p>
她隱約能察覺出來,這孩子身上有很多祕密。穆文斌肯定是知道的,但對她有所隱瞞。</p>
她拿出手機,很想問他,但斟酌了一會兒便放下了。</p>
既然老公沒有告訴她,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她想了想,覺得不必多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