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楚伊瑤已經在這裏待了一個小時了。
地上放了不少的酒，她已經空了好幾瓶。
保鏢走了過來，忍不住勸道，“王妃，你纔剛醒，應當好好休息，現在天色晚了，不如回去？”
四王妃剛從顧家出來的時候就暈倒了，醫生說是精力損耗所致。
他們在醫院守着，沒想到她非要獨自到海邊。
天都黑了，她也沒有回去的意思，反而是一個人喝的醉醺醺的，他們實在是擔心四殿下責怪。
然而楚伊瑤沒有理會，依然旁若無人的喝着酒。
不一會兒，一輛車朝着這邊開了過來。
保鏢想到楚伊瑤之前說了要在這裏等人，也就沒有阻攔，默默的退到了隱蔽處。
女人從車上下來，走到了楚伊瑤的旁邊，卻一直沒有說話。
楚伊瑤單手撐在地上，費力的站了起來，腳步有些不穩。
她拿着酒遞了過去，笑道，“小年，要一起喝嗎？”
許小年只是看着她，沒有接，也沒有開口。
她憔悴了不少，眼裏佈滿了紅血絲，眼神裏，醞釀着複雜的情緒。
她遲遲不接，楚伊瑤的右手已經酸了，她正要放下。
許小年揚起手，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聲落下，楚伊瑤猝不及防的摔倒，酒瓶掉在地上摔碎了，她的手剛好紮在碎裂的玻璃聲，鮮血流了出來，劇烈的痛意讓她清醒了幾分。
死一樣的沉默……
許小年看着她紅腫起來的臉，沒有半分後悔，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憤怒。
“是不是很疼？有我師兄中槍那麼疼嗎？”
她問着，嗓音哽咽。
知道許煥然死的消息，她哭了多久，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麼好的人，怎麼好端端的就死了呢？
“楚伊瑤！這一巴掌的痛，不及我師兄的萬分之一！他爲你付出了多少？又愛了你多少年？你一次次又一次的傷害他！你知道他在承受怎樣的痛嗎？”
許小年氣憤的胸膛起伏，她微微擡眸，強忍着不讓自己流淚。
“我千方百計的讓你們在一起，你不願意，你說你只愛太子爺，你既然拒絕了，就應該徹底的遠離他！你爲什麼要讓他去給墨喬御解蠱？你希望他活着，有沒有想過師兄會遇到什麼危險？你知道他去北歐給你找藥經歷了什麼嗎？他摔下懸崖，和猛虎搏鬥，在冰天雪地裏靠着野草才撐過了那生不如死的幾個月！”
“他受了這麼多的苦，爲此落下了腿疾，身體還沒恢復也要堅持着去找你，幫你擋搶而死，你覺得自己真的值得師兄爲了付出命嗎？”
楚伊瑤跌在地上，一動不動。
心裏卻像是被無數的針刺着，疼的鮮血淋漓。
許小年冷笑着，嗓音淒涼又悲哀。
“我和師兄都是孤兒，也是一起長大的，他是我的兄長，也是我的長輩， 我們彼此陪伴着，度過了長達十幾年的孤獨日子，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可是他因你而死，從此以後，再也沒有會陪我過生日，也再也沒有像師兄那樣，用一個長輩的身份，教導我，幫助我了！楚伊瑤，你太自私了，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的幸福，爲此利用，偏偏師兄還心甘情願的守護着你！”
“你是不是覺得師兄傻透了？是啊，我也覺得他傻，他有着那麼光明的前途，卻爲了你，不知道放棄了多少？！甚至在最後，把自己的命也給賠了！呵，反倒是你，依然好好的活着！”
許小年太心痛了，眼淚都流乾了也不能從悲傷中走出來。
她不明白，那麼好的一個人，怎麼會死了？
她更不理解，師兄怎麼會爲了楚伊瑤，把她孤獨的留在這個世界上？
師兄做這些的時候，爲什麼就不能想想她呢？
“楚伊瑤，從此以後，我們就是陌生人，以後各不相干！”
許小年曾經把她當家人，可現在，她害死了許煥然，自己承受不了這種痛，也厭惡極了她的自私！
她轉身離開，沒有再看她一眼。
過去的情分，從現在開始，斷的一乾二淨！
“你做了什麼？”
林逸趕過來的時候，一切已經晚了，他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我能做什麼？她害死了師兄，我連說兩句都不成麼？”
許小年沉浸在悲痛和憤怒中，什麼話都說的出口。
“這事和楚小姐沒有關係 ，誰也沒想到……”
“沒關係？可笑！你敢說師兄不是因爲她而死麼？”
“這……”
“怎麼？不敢反駁了吧？”許小年苦笑，“師兄明知道去北歐找紫斛草有多危險，他還是抱着僥倖的心思去了，他也明知道冷幽冥有可能會去島上，危機重重，他還是去找她了，師兄早就料到了自己可能會出事，竟然早就把遺書都給我寫好了？他爲了伊瑤，寧可放棄了我這個師妹！我能不難過麼？！林逸，你到底知不知道，師兄再也回不來了？！”
許小年的聲音幾乎嘶啞，她哭着回到了車上，絕塵而去。
林逸握緊了雙手，看着海邊孤寂的人影，猶豫了會兒，還是沒有過去。
海邊，漸漸地只剩下楚伊瑤一個人。
寒風冷的刺骨，今夜黯淡的沒有一絲月光。
楚伊瑤一動一動，思緒卻飄到了很遠……
那是一個晴朗的午後，她和許小年待在院子裏種花。
“煥然哥不是喜歡梔子麼？怎麼買的都是玫瑰和月季？”
陽光晃在她白淨的臉上，許小年笑的燦爛，“有一句話叫愛屋及烏，伊瑤，你是真不懂還是裝傻？”
“什麼意思？”
楚伊瑤不解的看着她。
“傻！不和你說話了，不然我都要被你傳染了！”
許小年說着，調皮的把泥土抹在她臉上，大笑出聲。
楚伊瑤生氣了，兩人一起在院子裏打鬧。
許煥然正好從醫院裏回來，看着院子裏的狼藉，說道，“在鬧什麼？”
“沒……沒有。”
兩人立即停了下來，卻不想男人並沒有責怪他們。
“讓傭人收拾吧，我給你們帶了下午茶。”
“師兄真好！”
兩人進了屋，攤在沙發上一邊喫糕點一邊玩遊戲，許煥然待在陽臺上看着醫書，時不時擡眸看她們一眼。
“伊瑤，我師兄這麼好，你以後要怎麼報答她？”
許小年發現了許煥然的視線，湊在她的耳邊，故意問道。
楚伊瑤當真了，“以後賺很多的錢……”
“嘖！我師兄像是缺錢的人麼？”
許小年笑她不解風情。
“那我怎麼報答纔好？”
許小年摟着她的肩膀，這次沒有遮掩聲音，而是看着陽臺說道，“當然是以身相許啊！”
兩人一陣尷尬。
許煥然從陽臺離開了，不見人影。
許小年大笑出聲，“師兄臉紅了！”
“小年，別鬧！”
楚伊瑤沒那個心思，可是此後的幾年，她也不知道許煥然會將感情藏的如此深。
時間一晃而過，有些人，再也回不來了。
許小年說的對，是她害死了許煥然，她不該爲了墨喬御，承受他的好意，也不該再次和他靠近。
如果當初她的態度能再堅決一些，或許一切會是不一樣的結果。
“曦兒，該回家了……”
腳步聲響起，一件披風披在她的身上，卻並未驅散她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