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冷清如換上一身黑衣，直奔簡陽羽的住處。</p>
曾經極盡輝煌榮耀的一個人，現在身邊居然連個粗使的下人都沒有了。</p>
冷清如悄無聲息的潛進簡陽羽的屋裏，牀上的人直挺挺的躺着，眼睛無神的向上看着。</p>
從簡陽羽成爲廢人開始，她每晚都睡不着，想着過去，想着冷清如那晚的話，也終於想明白了。</p>
從小到大，每次都是簡霜碧在自己面前哭一通，說盡了自己的好話，然後自己爲她出頭。</p>
於是在衆人的眼裏，簡陽羽是個成日闖禍犯錯脾氣暴躁的人，而簡霜碧卻是個溫柔恭順與姐妹和睦的人。</p>
而簡陽羽竟從來不自知，只當簡霜碧處處都在爲她着想，和她當真是姐妹情深。</p>
“想明白了嗎？”</p>
簡陽羽好像一點都不意外冷清如的突然出現，反而有些期待，在聽到她的聲音時立刻坐了起來。</p>
“想了，不明白。”</p>
冷清如挑眉，藉着微弱的月光看見簡陽羽眼下烏青一片。</p>
“我不明白她爲什麼要這樣，從前的姐妹情深都是假的嗎，爲什麼呢，我們一起長大，她爲什麼要這樣？”</p>
“身上的傷好了嗎？”冷清如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p>
簡陽羽看身邊沒人，直接撩起了自己的衣服，讓冷清如看到自己腹部的傷。</p>
冷清如皺眉，怎麼會這樣，這是上次楚家人來時留下的傷，三叔公也給了外塗的藥，塗了這麼多天了，怎麼腹部的傷卻看着更嚴重了。</p>
雖然已經結痂，可傷口紅腫，還有許多地方明顯化膿，這樣下去她這裏一定會留下疤痕的。</p>
“你的藥有問題。”</p>
冷清如說的簡陽羽也想到了，拿出牀上放着的藥盒，遞給冷清如。</p>
冷清如跟着三叔公認識了不少靈草丹藥，打開簡陽羽遞來的藥盒，就聞出藥中被人加了料。</p>
“是腐骨草，這藥你這麼用下去，不僅不會好，只會越來越糟糕。”</p>
簡陽羽的心一點點往下沉，她越不想相信這些和簡霜碧有關，可越來越多的事想起來卻都與她脫不了關係。</p>
“你還能走嗎？”冷清如問。</p>
簡陽羽閉着眼睛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腹部的傷還沒好，走路也會牽動傷口，但她還是對冷清如說：“可以。”</p>
冷清如轉身往外走，簡陽羽咬着牙起身跟上。</p>
來到簡霜碧的霜溪院門前，看着裏面燈火通明，一如從前簡陽羽的明陽院，簡陽羽心裏有說不出的酸楚。</p>
此時簡霜碧並不在院中，大約是還在沁潤閣修煉。</p>
冷清日拉着簡陽羽輕鬆避開了院裏的下人，簡陽羽一路捂着嘴不敢讓自己發出聲音。她不知道冷清如是怎麼做到的，只覺得自己被她拉着像變成一陣風、一道影子，恍惚間就這麼來到簡霜碧的房間外。</p>
避開下人兩人站在屋檐下，冷清如拎起簡陽羽就上了房頂，就像拎一隻小雞子一樣簡單。明明冷清如比簡陽羽還要矮一點，瘦一點，可看上去她好像毫不費力。</p>
簡陽羽還從來沒上過屋頂，本能想要扒緊房頂的瓦片，怕自己掉下去，可瓦片是松的，她又不敢太用力，整個身體都繃緊了趴在那兒一動不敢動。</p>
冷清如好像是輕車熟路，掀開簡陽羽面前的一塊瓦片，屋內明亮的燭光透出打在簡陽羽的臉上，晃的她眯了眯眼睛。</p>
其實不用冷清如說，簡陽羽都不敢動，連想朝她點頭都覺得渾身僵硬無法做到。</p>
這時簡陽羽聽到下面又開門的聲音，她清楚的看到走進來兩個下人提着燒好的熱水，在爲簡霜碧準備洗澡水，看樣子她們應該是很熟悉簡霜碧回來的時間。</p>
簡陽羽知道六妹妹一向勤奮，記得從前她和自己說她每日只修煉到戌時，可現在都已經快到子時了。簡陽羽心中微涼，不知道六妹妹還有多少事瞞着自己。</p>
大約過了半刻鐘，簡霜碧終於回來了，院裏的下人這才陸續各自回屋去休息，只留下簡霜碧的貼身丫鬟冬霖在旁伺候。</p>
“小姐，紅蕊想見您。”</p>
聽到名字，簡陽羽心中咯噔一下。</p>
簡霜碧神情冷漠的從浴桶裏走出來，眼裏都是不耐：“她不是被關着嗎，怎麼出來了？”</p>
冬霖答：“聽說今天清如小姐去向家主求情，就被放了出來。”</p>
“她倒是心善。”簡霜碧輕嗤一聲，“讓她進來吧。”</p>
簡霜碧端着一杯靈茶，輕抿幾口。</p>
紅蕊跟着冬霖低頭進來，還沒有擡頭看一眼就跪了下去，朝簡霜碧磕頭：“求六小姐收留。”</p>
“你是四姐姐院裏的人，我怎麼好收你。”簡霜碧吹開杯中的靈草葉子。</p>
紅蕊又磕了一頭：“四小姐落成現在這樣，都與......奴婢脫不了關係，她抹的藥，她屋裏的火融丹，都是......奴婢乾的，若有一日她知道了，奴婢哪還有命活。”</p>
簡霜碧將手裏的杯子緩緩移向桌子，動作輕柔，卻在放下時手一鬆，發出“叮”的一聲脆響。</p>
紅蕊身子跟着一顫。</p>
屋頂上的簡陽羽，兩隻手緊緊扣着瓦片，咬着脣不讓自己發出聲，全身都在微微顫抖。</p>
紅蕊，是她安排的人嗎？</p>
簡霜碧側着臉，微微擡眼去看跪在地上的人：“她都已經是個廢人了，連個下人都不如，簡家趕她出門，是遲早的事，你有什麼可怕的。”</p>
簡霜碧的每句話，每個字，都是像一把冰錐刺到簡陽羽的心裏，來回翻絞。</p>
紅蕊略略直起身子：“可現在，四小姐的身份還在，家主和二公子都吩咐不讓任何人去四小姐院裏打擾她。如果哪天四小姐反應過來......”</p>
“反應過來什麼，她就是個蠢貨，她還沒你聰明伶俐呢。”</p>
紅蕊直起來的身子又立刻彎了下去。</p>
“你很聰明，也知道分寸，這也是爲什麼我讓你去四姐姐院裏，我確實很喜歡你，你若能來我身邊做個大丫鬟自然是好的。”</p>
紅蕊心頭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到簡霜碧繼續說道：“只是現在不是好時機，你若來了我這裏，未免太明顯，我會讓冬霖安頓你出簡家，然後等時機合適再接你回來。”</p>
紅蕊懸起來的心雖然還沒踏實，但想着這樣或許比留在簡家更好，就沒說什麼，再次朝着簡霜碧的方向慎重俯身一拜。</p>
等紅蕊退出簡霜碧的房間後，簡霜碧的聲音變得格外冰寒：“殺了吧，她沒什麼用了。”</p>
冬霖躬身頷首，默默退了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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