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子人一起生活，注重的是和睦。這種話，就很影響和氣。</p>
“讓你二哥二嫂聽見，成啥事了！別人聽見也不好。”</p>
這就是好人的侷限了。</p>
壞人做了壞事，就很心安理得。但是好人卻是嘴上說說，就覺得污染了天地，不道德，很不像話。</p>
“我又沒瞎說。”小存孝睜大眼睛，“他們給我姐找的婆家，我姐不樂意。我二嫂肯定收了人家不少錢。我姐不樂意，那她就得退錢。我看那天她偷着看我姐，那都不是好樣兒。”</p>
“這婚事，爹是讓人給我帶信兒了。說對方本分人家，過的好日子。我尋思咱爹做主，那還能有差兒！”宋逸山看向媳婦夏氏。</p>
“我……小玲和咱大嫂說的可好了。她大伯也認識那戶人家。”夏氏就說，“縣城南邊望北鎮的，離家是遠了點兒。人家姓張，人特別忠厚，是大戶人家，挺有錢，咱媛兒過去不能喫苦，還……還沒婆婆。”</p>
這事她還沒好好打聽，就出了淑媛這件事，也就岔開去了。</p>
趙小玲說的媒，宋家長房還認識這戶人家，那肯定就差不到哪裏去！</p>
“小玲說是她舅家啥親戚就在那兒，知根知底。……咱媛兒過去就當家、享福，一家子還都能跟着借光。還說要把咱落子送縣城唸書去，給所宅子啥的。我可不圖這些，我就想着，人好，日子好，還沒……沒婆婆。”</p>
說到最後，夏氏有點心虛。</p>
這樁婚事，陳家老大和老大媳婦武氏都幫着說話，這個也認識，那個也熟識，就打動了宋家老爺子和宋家老太太的心。</p>
宋家老爺子在兒女婚事上從來都不挑剔。是個差不多的男人女人就行，居家安安分分過日子。而且淑媛是隔了一輩兒，她們這一輩兒宋家女孩子還挺多。</p>
宋家老太太挺厲害，那也是在家裏頭，外面的事她不大懂，也不大管。</p>
宋家老爺子聽到說對方是當地老戶，本分人家，就沒有反對。</p>
按着趙小玲說的，對方的條件，配淑媛，那是綽綽有餘了。不客氣地說，真結上親，淑媛還是高攀了。</p>
“你竟聽好的了。你沒聽見他們說，那男的比我大。”淑媛故意慢悠悠的。</p>
“大多少？”宋逸山撓撓腦袋，“捎信兒跟我說是有點兒大，二十出頭，那也是正當年了。年紀大點兒，懂事，知道疼人。”</p>
這就是這個年代的擇偶觀了。</p>
淑媛十二，對方二十出頭，只要其他方面合適，就都不算大。</p>
“小玲也這麼說。”夏氏點頭。</p>
“我呸。”淑媛幾乎要吐了，“她說謊。”</p>
做媒的人都說謊，還很講究說謊的藝術。</p>
但是趙小玲在這件事上，就不僅僅是說謊了，那就是欺騙、欺瞞。</p>
“她們給我說的啥張家的，那人快五十了，是個糟老頭！”</p>
“啥！”宋逸山和夏氏都喫驚地張大了嘴。</p>
“你聽誰說的？”夏氏忙問。</p>
“興許是打破楔兒的。”宋逸山就說。這是說有人不願意他們辦成事，故意說壞話破壞。</p>
夫妻兩個實在不敢相信，平時對他們那麼熱情的侄媳婦，竟會這麼坑他們。而且，他們大哥和大嫂竟也是同黨？！</p>
宋家長房這件事做的密，而且才說媒，事情還沒傳開，外面的人當然不知道。</p>
“是二郎小松跟人說的，被我聽見了。”淑媛告訴夏氏和宋逸山。</p>
宋松是宋存義和趙小玲的兒子。他和小存孝同年生，生日還比小存孝大了一些。他們一同在村裏的書塾唸書，各自還有自己要好的小夥伴。</p>
“那天我奶讓我去割草，我在河邊聽見他跟小栓子說的。”</p>
這是真話。</p>
小栓子是同村陳家的孩子，和小存孝他們差不多大。宋松和小栓子最爲要好，宋存義夫妻和小栓子的爹孃也是要好的朋友。</p>
“他們咋說的？”夏氏和宋逸山都有些關切了。他們都知道，淑媛編不出這樣的話來。</p>
宋松跟小栓子炫耀，說是他們馬上要發財了。小栓子不相信，宋松就把趙小玲給淑媛定親的事說了。</p>
“小松說是他爹孃夜裏小聲商量，他睡醒了，偷聽見的。 那個張大戶，就是快五十了，想找個年紀小的長的好看的小老婆，還要好人家的，長的越好看，給的錢越多。 趙小玲打葉子牌，輸多了，聽見這事，就想把我給賣了。”</p>
夏氏和宋逸山互相看看。他們相信，女兒編不出這樣的話來。可是要他們相信宋存義和趙小玲真辦了這樣的缺德事，也是很難。</p>
“我找存義問問去。”夏氏說着，就要下炕。</p>
“你這麼問，誰能承認。”宋逸山趕忙攔住夏氏，“……你這要是問了，這就撕破臉了。這往後，一家人還怎麼處！”</p>
宋逸山真實地煩惱着。</p>
這所謂的一家人在坑害他們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的煩惱和遲疑。</p>
“那咋辦？”夏氏就問。</p>
“這……這興許，有啥誤會。”宋逸山有些艱難地說道，然後還掃了淑媛一眼。</p>
這一眼裏，竟有些疑惑的意味。</p>
淑媛很平靜。</p>
她瞭解宋逸山和夏氏的個性。</p>
“那，這門親事，我不答應。爹、娘，你們倆咋說？”淑媛直接這麼問了。</p>
這個問題，就簡單的許多。</p>
“媛兒要是不樂意，咱就不做這門親。”宋逸山很痛快。“反正這禮啥的不還沒走嗎。咱又不指望媛兒聘到啥富貴人家，咱跟着借光。往後，咱慢慢找個近邊的人家，咱真正託底的，再給媛兒定。”</p>
“我也捨不得。媛兒年紀太小了。”夏氏也很贊同。</p>
“那我爺我奶那邊……還有我大伯大娘一家，你們不怕得罪他們？”淑媛故意問。</p>
“這……”宋逸山品出淑媛這話的意思，“這話說的。閨女一生的大事，我和你娘還能把你當人情送了。你爺你奶那邊，要罵就罵我吧，沒事。”</p>
“媛兒，你爹是真心疼你。不然能差事都不要了，就那麼快趕回來！”夏氏忙就說道。</p>
淑媛沒吭聲。</p>
她知道，夏氏和宋逸山是真疼她這個閨女的，比一般的父母都強很多。</p>
但是這並不影響他們是一對包子的事實。息事寧人，有時候等同於姑息養奸。</p>
“這件事，一會我就跟你爺說去。”宋逸山說，“媛兒，你聽見小松那些話，往後別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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