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郎也跪着,不過臉上的表情也十分僵硬。他似乎非常不願意看到自己的爹孃這樣,但是又迫於他們的壓力,不敢表現出來,只能順從。
宋老爺子最受不了這個。
他早就從炕上下來,鞋子都沒顧上穿,就去扶李家老爹。因爲顧忌着男女之別,他沒去扶李家老孃,卻是招呼宋老太太和劉三娘等人,趕緊把李家老孃給扶起來。
李家這兩口子卻都跪着,不肯起,非要宋老爺子答應原諒他們,讓淑慧跟他們回家,從此不再提和離,他們才肯起來。
“淑慧跟我們回去,我往後待她就跟我的親閨女一個樣。要是我心不實,就讓我不得好死。”李家老孃還賭咒發誓。
李大郎就哭了:“娘!”是覺得李家老孃這誓言對她自己太不利了,他心疼他娘。
宋老爺子就下了決心。
“你們這樣,我還有啥不放心的。一會吃了飯,就讓淑慧跟你們回去。她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什麼李家騙婚這樣的話,也不許宋家人再提了。
李家老爹和老孃的臉上都露出期待的神色來,但是兩個人還是不肯起。
這是怕宋老爺子一個人說了不算,宋家其他人還不肯放過這件事。
“現如今,我說話還算數。”宋老爺子看出來了,立刻就說。“我把話撂在這。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許人再提啥和離的話。”
說着話,他還朝宋家衆人掃視了一眼。
這話說的,如果誰再讓淑慧和離,那就是逼迫宋老爺子去死?!
“老四你說句話。”宋老爺子又特意拉出宋逸山來,畢竟宋逸山纔是淑慧的親生父親。
宋逸山左右爲難。但是宋老爺子,再加上淑慧自己的態度,這分量可就太重了。淑媛在另一邊,都不能讓他有所傾斜。
“爹,我們聽你老的。你老看人看事,都看的準。”宋逸山緩緩地說。
其實,他主要還是考慮到淑慧自己的態度。他和夏氏兩口子,都拿淑慧沒辦法,只能順着淑慧。
宋老太太也得順着淑慧,所以她也沒說別的話。
這樣,李家老爹和老孃才從地上起來。
李家老孃的臉色,就更加的難看起來。她的笑容,就好像是掛在一張紙做的面具上一樣,透着一股子的假,還有生氣不足。
那幾乎是沒什麼生氣的笑容。
淑媛看在眼睛裏,沒說什麼,心裏卻有了另外一番計較。
宋老爺子還讓李大郎也起來,李家老爹和老孃卻讓兒子又多跪了一會,才答應讓他起來了。兩個人還當着宋家的人的面數落李大郎。也不過是那些話,什麼年輕莽撞不懂事。
“小兩口感情可好着了。”李家老孃還笑着說,笑容中帶着股子驕傲的意味。
淑媛頓時覺得,自己可能並不瞭解什麼是感情。她就沒看出來李大郎和淑慧感情好,她就看到淑慧隱隱懼怕李大郎來。
“長的真周正。這眼睛一看,就透着股子靈透勁兒。”語氣中透着討好,並不多,眼睛裏卻全是打量、琢磨。
“大姨,你可別誇我了。我年紀小,經見過的少,不比大姨你經見的多,黑的白的,曲裏拐彎的,以後還得大姨多教教我,免得我見着些沒見過的事,就大驚小怪的。”淑媛就說。
這話裏帶着刺兒,李家老孃如何聽不出來,可她卻只當沒聽出來,還笑吟吟的。
“你姐哪哪兒都好,就是性子要跟你這麼爽利就好了,往後也能當家立紀。”李家老孃又說。
淑媛就笑了笑:“要是我小慧姐是我這般性情,有些事卻是容不下呢。”
李家老孃被懟,也知道淑媛比她想的更不好相與,因此訕訕地笑了笑,就不再自討沒趣,轉身去和別人說話了。
然而家裏的女人們能和她說話的,都看着淑媛,也就不大樂意搭理她。
李家老孃只能跟宋老太太說話。
宋老太太卻還記得李大郎說淑慧幹啥啥不行的話。
“淑慧是我從月科裏帶大的,是再好不過的一個孩子。就是膽子小了點兒,誰一嚇唬,恐怕做事就慌張了。在家裏,針線也做的好,家裏的活計樣樣也都拿的起。可我捨不得讓她累着。”
“我們家人口輕,也沒多少活。我能幹就都幹了,淑慧這嬌嫩的小人兒,我也心疼她着了。就是有活計,她妹子也能幫着一塊幹。”李家老孃就讓宋老太太放心。
宋老太太就沒說別的,也不知道她信不信李家老孃的話。
這會工夫,飯菜就都已經做好了,屋子了擺了兩席,大傢伙就坐下來喫飯。淑媛偷眼打量,就看見李家老孃雖然也拿起了筷子,但飯菜不過是沾沾嘴脣,並不肯喫下去。
李大郎並沒有挨着李家老孃坐,但一雙眼睛卻沒有離開過李家老孃,他還舀了一個荷包蛋給李家老孃。
“我娘就能喫下這個。”李大郎說。
“我啥都能喫。”李家老孃卻立刻就說,“就是來的時候都喫過飯了。過個年,油膩東西喫多了,有點喫不下去。”
在座很多人心裏知道是怎麼回事,也都沒太勸李家老孃。
這頓飯喫的時間並不長,不過飯後,大家已經談笑風生,似乎是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淑慧很柔順地坐在李家老孃身邊,李家老孃慈愛地撫摸着她的頭髮。淑慧的臉上就露出了笑容,這笑容是發在內心的。
淑媛卻將宋逸山和夏氏叫到了外面,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話。宋老太太特意走來也聽見了,並沒有表示反對。
他們回到屋子裏,夏氏就跟李家老孃說話:“親家母,你這毛病,還是得好好看看,別給耽誤了。你住柳樹坎兒不方便,乾脆就搬到慶豐,看病方便,咱們間壁住着,也能互相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