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歷來的規定,並不是他一個人能說了算的。
“不知道這丫頭從哪兒聽來要入族譜的話!”薛衡生氣道:“墓碑怎麼刻都無所謂!但族譜不是隨便那個誰想入就能入的!”
薛凌往下按了按,低聲:“別嚷嚷,省得讓小涵聽見,她指不定又要情緒失控。”
“衡舅舅,小涵……她現在是病人。”薛揚無奈勸道:“別跟她計較,隨便她怎麼說,別去管她。”
薛衡扶着突突突痛着的腦門,嘆氣:“你剛纔沒聽她怎麼說嗎?如果不聽她的,她就要一輩子不理我。”
“氣話來着。”薛揚搖頭:“生氣的時候,失控的時候說的話哪裏能算數!甭理她!”
薛凌卻想着剛纔小涵的話,仔細斟酌:“也許阿芳曾經在她面前說起這樣的話語,不然她不會這麼執着。”
“那個……墓碑刻的字嗎?”薛揚遲疑問:“姑姑很在意這些?”
薛凌輕輕點頭,解釋:“你姑姑出身鄉下,傳統意識早就紮根腦海。在程家村那邊,出嫁的女人都必須冠上夫姓才能下葬。她也許擔心過……沒法冠上‘薛’姓,擔心自己沒法順利下葬吧。”
薛衡卻一臉茫然:“她——她從來沒跟我說過。”
“你們畢竟沒復婚,她不好跟你提。”薛凌猜測:“可能她在小涵面前提過,不然小涵不會平白無故提這些。”
薛衡虛弱搖頭:“入族譜不可能……要不還是聽你的,用名單糊弄一些她吧。”
“對。”薛凌提議:“一會兒我跑一趟祠堂,把家族名單取過來,在你的名字旁加上阿芳的名字。”
薛衡遲疑問:“萬一其他人不肯……那怎麼辦?家族名單一直都是薛家子弟,沒有寫伴侶的。”
“我寫,後果我來承擔。”薛凌道:“如果其他人問起,我會仔細解釋清楚的。”
“哪成!”薛衡連忙道:“我可不能拖累你。破壞規矩的人是我和小涵,哪能讓你替我捱罵。”
薛凌罷罷手:“不用爭了,我來便成。”
“要不要跟伯父和我爸他們說一聲?”薛衡提議問。
薛凌堅決搖頭:“不用了,他們遠在海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語罷,她匆匆辦事去了。
一個多小時後,她趕了回來,當着薛涵的面在家族名單上寫上程天芳的名字,特意補在“薛衡”的後面。
薛涵總算露出一絲絲微笑,低喃:“我媽會很高興的。”
薛衡也表示已經聯繫了喪葬公司,把墓碑寫成“薛程氏”的字眼。
不料,薛涵卻得寸進尺問:“爸,您以後會跟我媽合葬不?”
“……不會。”薛衡躲閃答。
薛涵理直氣壯質問:“爲什麼?你就我媽一個前妻,你不跟我媽葬一塊兒跟誰葬一塊兒?”
“我一個人就行。”薛衡沉聲。
薛涵蹙眉追問:“兩個人湊一塊兒,以後繼續作伴不好嗎?”
“不用。”薛衡避開她的眼睛,答:“這個……我是不會答應的。”
薛衡氣不打一處來,反問:“我生你養你一場,難不成都不能夠讓你一年一次清明節爲我跑一趟墓園?”
“……能。”薛涵悶聲:“不過如果你能答應跟我媽葬一塊兒,會更好一些。”
薛衡氣呼呼:“你少管我們的事!我還沒死呢!你考慮那麼多做什麼?!平時不見得你多孝順,怎麼對這個這麼上心!”
“不是啦。”薛涵急得紅了眼睛,低聲:“我……我只是想着讓你們湊一塊兒,以後在天堂也能繼續作伴。”
薛衡堅決搖頭:“不用,我想一個人清靜點兒!”
“爸!”
“行了行了。”薛凌聽得一陣頭暈,皺眉勸道:“你們父女別吵了,這裏不是菜市場,這種事也不好討價還價。”
接着,她看了看薛涵,壓低嗓音:“你得尊重一下你爸的個人意見,畢竟這是他自己的事。眼下你媽剛剛去世,死者爲大,咱們儘量順着她的意願來。以後你爸去世那會兒,也得尊重他的意願吧。”
這孩子極少顧着其他人的想法,總習慣自己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老父親都明確拒絕了,她仍糾纏不休。
她父母親不肯復婚,便已經是他們最明確的態度。她又何必總是自欺欺人!
薛涵遲疑猶豫不決。
一旁的薛揚暗自翻白眼,低聲:“眼下你爸還活着,你總不能亂替他安排吧?等他百年以後,到時你要怎麼安排你自個做主,反正到時他也沒法跳起來罵你。他們就你一個女兒,除了你沒其他人會替你安排。你如果執意將他們整一塊兒,那就耐心等下去,遲早會有機會。你現在急什麼?啊?”
薛涵若有所思睨他一眼,冷靜想了想,貌似覺得有道理。
於是,她總算不再糾結此事。
喪禮很簡單,下葬的時候衆人都準時到場。
程天源仍沒法走得快,林清之和陳新之一左一右攙扶着他。
薛衡皺眉打量他,低聲:“姐夫,你都這樣子了……以後再來看阿芳不遲,犯不着急巴巴跑過來。這裏有我們就足夠了。”
“不來,心裏那道坎兒過不去。”程天源嘆氣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道:“她是一個愛計較的人,我是她親哥所以很瞭解。我如果不來,她會生氣的。”
薛衡苦笑:“她不會的……以後再也不會了。”
程天源悽然低喃:“確實不會了。”
“姐夫,您先坐下吧。”薛桓不怎麼放心他,提議:“暫時不要久站。如果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馬上就得告訴我們。”
程天源點點頭。
薛涵哭得不能自已,一個勁兒抽泣。
鄭小異在一旁安慰她,心理醫生盡職守在她身邊,時刻注意她的任何變化。
剛剛從隔離酒店出來就忙喪事的程煥然和弟弟妹妹們一起扛花圈,擰花束,在墓前擺滿了美麗的黃色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