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芳走出一段距離後，四下無人，樂正潁纔開口說話。
“不應該讓他參加的。這次的考覈，甚至是下一次的考覈，不想讓他過的人必定還有。敵人在暗他在明，我們無法確定，爲了阻止他，那些人還會做出什麼事來，看看這悔過殿的慘狀，這、這實在太過危險了。”
“爲了不讓他走出悔過殿，就放火燒了悔過殿。沒有一定的法力，是做不出那麼強大的結界的。”
樂正潁很明白，如果不是有人事先設了結界，估計剛剛起火就被發現了，又何至於等到整個悔過殿燒成這樣，救火的纔到。
“師父，這件事真的就這麼算了嗎？”
“我不想算了，可不得不算了。正如你所說，敵人在暗他在明，這背後又有着怎樣千絲萬縷的關係在裏頭，我們不知啊。”樂正芳嘆了口氣，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於是便轉移了話題，問：“潁兒，你覺得羽華那孩子如何？”
“以前覺得他就是個呆子，任人欺負打罵，就算您事後問了他好幾次，也是一個字都不說，想幫他都沒法幫。又認死理，不願意低頭，所以常常給別人藉口罰他。每每見到他，身上是舊傷又新傷的，着實讓人心疼。”
“你說的是以前，那現在呢？”
“說起這事，三年前他可就讓我吃了一驚。從不會低頭，他卻給您跪下了，也沒有再閉口不言，看師父的眼神都與往日不同。短短的時間，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就像方纔，他心裏着急臉色卻不急，眼神也很堅定。”
“他才十一歲，三年前也不過八歲，他進樂正的時候，大概六歲。沒有接受過任何培訓，第一次就考上了見習道人，如果不出意外他現在估計已經和你一樣了。”
“我記得他是中下的資質。”
“這與道人的資質無關。那孩子很聰明，而且意志力很強，沒幾個人能比的，若是好好培養，必定會成爲一個了不起的道人。只可惜，他往後的日子不會好過。成爲實習道人，最重要的一點是要有師父，如今就已經弄成這般，恐怕無人會收他。”
“師父不收他嗎？”
“我絕不能收他，否則就是害了他。”
樂正潁很清楚，因爲自己不會對任何人構成威脅，所以就算樂正芳收了自己也不會有事。可就算如此，自己也受了不少冷嘲熱諷，這背後盯着自己的眼睛又何止一兩雙？若不是自己平時假裝着，除了嘴皮子厲害，給人錯覺，怕也得受什麼陰謀詭計。但是羽華不一樣，他從一開始就已經被敵對，樂正芳的特殊、他的特殊，只會讓他更危險。
樂正芳也想知道真相，又不能太明着查，樂正內部的環境也容不得她暗裏查。她也曾經猶豫不決，想去樂正陽炎面前問個明明白白，甚至是當年與之相關的樂正智，可是她不能。面對樂正陽炎再次的不辭而別，她又後悔不已，自己苦苦等了多年，就因爲自己的猶豫錯過了一次絕好的機會，也怕是一輩子唯一的機會。她恨不得將樂正智押解到自己面前，尋個什麼禁術把他埋心裏那些事也掏出來，可她也不能。
樂正芳明面上有着一小半樂正的管家權，被尊稱一句“姑姑”，可她真實的處境，是表面有多風光，暗裏就有多難過。樂正穎以前不知，跟了她這些年，也知道她還是瞞着自己不少東西，也從來沒想過深究個一二，她願意說自己便聽着，竟也或多或少能感同身受了。
“我長大之後定要成爲像慕前輩、慕容前輩那樣偉大，又善惡分明的大道人。”
“爲何要善惡分明？”
“母親想聽實話？”
“是呀，實話。”
“那母親可不能怪女兒胡說。”
“不怪。”
“那女兒就說了。因爲女兒覺得，以種族來區分敵我，是錯的，人有好人壞人，魔族之內也必定有好魔。我不要聽別人如何說道善惡，我相信自己的評斷，我相信自己的道。”
“我的好穎兒，真真是母親的好女兒。但是你要知道，你這話輕易說不得，更是難做得，所以你要答應母親，在你沒做得之前，這話萬不能再說。”
“爲何？”
“你覺得你的道是掛嘴邊就能做到的嗎？”
“不是。”
“所以呀，你只需將這話藏在心裏頭，想着它，勉勵着自己，一步步走向自己的道。你若現在就出去大肆宣揚，只會讓人笑話，你何不等成功以後，再告訴世人？既證明了你自己，也證明了你的道，屆時還有誰敢笑話半個字？”
母親和樂正芳都爲自己守住了心中的道，以前不懂的現在也懂了，以前想得簡單的現在也懂得顧大局了。沒想到對比下自己和羽華，竟覺得有些相似，見他無人幫襯，也忍不住想幫襯幫襯他。
“師父請放心，我會以長輩的身份關注他的。”
“嗯，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