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掃了眼桌上已經歸類好的藥材，道：“這些藥材並沒有什麼問題，如果能記得每種藥材的用量就好。”
這話一出，左欣欣和江煜城的目光下意識落在保姆身上。
那保姆原本就沒坐下，她心裏也想知道這些藥材有沒有問題，此時聽到醫生這麼說，她立刻道：“行，這些我都記得。”
於是，保姆將每一種補品的藥材用量都口述一遍，每說一種，齊醫生都點點頭，表示沒有問題，直到最後一種，齊醫生也是點頭。
“江總，這些藥材搭配和用量，都沒有問題。”
完全沒有問題？
左欣欣和江煜城對視一眼，雖然有些訝異，卻沒有太過震驚，因爲他們都知道周海生手中那份報告的內容。
可保姆找到的藥材都沒有問題，那額外加的藥材是從哪裏來的？
是孫梅買通了保姆，還是是她自己動的手？
左欣欣看向保姆：“老太太，當初你負責給秦悅燉補品的時候，有沒有發現藥材有不對勁的地方？”
保姆愣了一愣，左欣欣繼續引導着：“比如有人讓你多加一樣東西，或者替換掉原有的藥材？”
只有這樣，才能說明秦悅流產，是燉品的原因。
然而保姆想了想，又搖了搖頭：“沒有，每天的燉品和用量都是前一天準備好，到第二天再熬，期間東西一直都是我收着，沒有其他人經手，也沒有人讓我加藥材或者做其他的。”
左欣欣皺了皺眉：“那些藥材都是從哪裏來的？”
保姆自然而然道：“宋家二老爺夫人孃家是做中藥材生意的，她和大老爺夫人的藥材都是她帶過來，熬了一起喝的。”
見左欣欣等人不說話，保姆繼續補充道：“不過每次二老爺夫人拿藥材過來，我和醫生都會進行篩選，然後再分成兩份，就算我會看錯，醫生總不會看錯。”
這也正是左欣欣思索的地方。
她相信孫梅不會一開始就在藥材裏動手腳，不僅她要和秦悅一起喝，還要取得秦悅信任。
所以她極有可能是從中期下手，可這樣的話，就像保姆說的，就算瞞過她，也瞞不過醫生。
就在左欣欣準備把馬齒莧的事說出來時，一旁沉思的齊醫生開口了：“江總和左小姐是想查藥材有沒有問題？”
孕婦專用藥材，再加上這些補品，不難想象，是孕婦因爲藥材出了問題。
聽到齊醫生的話，左欣欣暫時將馬齒莧的事壓下，點了點頭：“是的。”
齊醫生若有所思地再次將藥材看了一遍，然後將其中一個盤子裏的藥材拿起，道：“這是斑地錦，有止血利尿，健胃活血的效果，對孕婦來說，還可治便血，尿血，子宮出血，乳汁不通。”
放到這裏的藥材都是成品，所以左欣欣一時間看不出是植物還是什麼，但聽齊醫生說的，顯然是對孕婦有益的藥材。
齊醫生繼續道：“斑地錦可以外用，也可以內服，內服就是煎湯，取15~50克，亦或者大劑量100克，視情況而定，也可以和雞肝煮服，外用則是搗敷。”
見幾人的目光又落到自己身上，保姆連忙道：“是內服，就是和雞肝煮在一起的。”
左欣欣怔了一瞬，只覺得齊醫生這番話像是撥開雲霧見明月，下意識看了眼江煜城，後者衝她微微頷首。
得到保姆確認，齊醫生看向左欣欣和江煜城，繼續道：“在大自然界，有一種藥用植物和斑地錦長相十分相似，不熟悉的人，很有可能會將兩樣弄混。”
左欣欣和江煜城對視一眼，二人腦海中同時冒出一個名稱。
下一刻，三人異口同聲道：“馬齒莧！”
齊醫生怔了一下：“江總和左小姐知道馬齒莧？”
左欣欣點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齊醫生也不多問，繼續道：“馬齒莧，它既是草藥又可作菜食用，其藥性寒涼而滑利。實驗證明，馬齒莧汁對於子宮有明顯的興奮作用，能使子宮收縮次數增多、強度增大，易造成流產。”
話音落下，小藥房陷入寂靜。
好一會，保姆不可置信地開口：“醫，醫生，你的意思是，我把斑地錦和馬齒莧搞混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就是導致秦悅流產的直接兇手，保姆頓時慌了，她忙不迭拉着左欣欣的手懇求：“恩人，我真的不知道，那些藥材都是我和醫生一起篩選的，不可能出現問題……”
左欣欣心中早有猜測，齊醫生的說法不過是落實，所以她沒有過多震驚，反而安慰了保姆幾句，表示這跟她沒有關係，他們也不會追究什麼的，保姆這才抹着眼淚沒有再告饒。
江煜城看了眼嚇得不輕的保姆，放緩了聲音道：“老太太，你再看一下，看有沒有印象。”
保姆連連點頭，她是真的嚇壞了，緊張得不行，分辨了好一會還沒有確定下來，最後實在是沒有辦法，求救似的看向左欣欣：“我，我這一把年紀了，實在是……實在是……”
左欣欣立刻上前扶着保姆：“沒關係，你可能是太緊張了，我們先休息一下。”
保姆緊緊抓着她的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
“這些跟你沒有關係，我們不會追究，您孫子的病我們會一直等他好起來，您儘管放心休息。”
可能是左欣欣的安慰起了作用，保姆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左欣欣也沒有急着再讓她去聞藥材，畢竟年紀大了，嗅覺不如年輕時靈敏，這也是正常的。
只不過保姆現在是他們找到的唯一的證人，必須由她來確定燉品有問題，所以左欣欣也只能先讓她休息。
局勢好像陷入了僵持，保姆如果無法確認，他們這條線可能就此斷裂，就算有周海生的報告，終究是來路不正，恐怕不能作爲證據。
這時，江煜城緩緩開口：“齊醫生，這裏有沒有煎藥的地方？”
這話一出，左欣欣先是怔了一下，隨後眼前一亮，對啊，她怎麼沒想到？！
見她看過來，江煜城脣角勾起一抹笑，彷彿在說一切有他在。
齊醫生自然也明白了江煜城的意思，向保姆確認過藥材搭配和用量以及時長後，就讓助手將藥材收走。
江煜城的話，似乎給他們又點燃了希望，保姆也沒有再自怨自艾。
趁着熬藥的功夫，齊醫生在左欣欣對面坐下，道：“左小姐，我和江總算是老相識，有什麼事，你大可以告訴我，我是個醫生，或許能提供一些建議。”
左欣欣看了眼江煜城，見後者點點頭，她纔將秦悅懷孕時的情況全部說了出來，只不過她掩蓋了秦悅的身份，着重將燉品，孕期流血，氣色差等事告訴了齊醫生。
一旁保姆聽到左欣欣的描述，更加確定他們在調查秦悅流產的事情，只不過她離開宋家已久，身份也只是個保姆，更何況孫子的救命錢還在他們手裏，便安安靜靜地聽着。
齊醫生聽完後，點點頭：“的確很有可能是燉品有問題，孕期流血的事本來就值得注意，斑地錦是治這點的，如果換成馬齒莧，效果就適得其反，氣色差也是肯定的。”
頓了頓，他又問道：“既然如此，產婦流產的具體原因是什麼，或者流產前的特徵。”
左欣欣蹙了蹙眉，如實道：“產婦在流產前，曾經和人發生爭執，情緒過激導致血崩……”
“不可能！”
話沒說完，齊醫生乾脆利索地打斷，他面露沉重：“聽左小姐剛纔說的，產婦起碼八個多月身孕，那時候胎兒已經成形，甚至已經長出牙齒，如果之前的孕檢沒有問題，情緒過激再加上馬齒莧，最多導致早產或胎弱，血崩可能性不大，但也會有，只是……”
齊醫生一字一句道：“直接流產是不可信的，除非，胎兒本身就有問題，或者早有問題。”
左欣欣面露凝色：“產婦身體是中期出現問題，會不會是這個原因，才導致直接流產？”
孫梅想不出慢性下毒的招數，顯然是宋唯風在謀劃，不管怎麼說，從中期一直到八個月，這其中秦悅食用了多少馬齒莧，他們都不知道。
唯一確定的是，她在流產當天喝的燉品裏，也有馬齒莧。
當時情況那麼混亂，矛頭又指向宋瀟，恐怕沒有人注意到這些。
聽到左欣欣的話，齊醫生思忖片刻，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雖然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但中期出現問題，那爲什麼沒有及時檢查出來？”
或許是孫梅每次用量都非常少呢？
可現在醫療如此發達，哪怕細枝末微也逃不過機器的檢查。
其實左欣欣這麼問，也只是排除其他的可能性，如果全部排除，那剩下的不可能，就是導致秦悅流產的原因。
那麼按照齊醫生的說法，就是還有其他原因，只不過他們目前還不知道。
這時，房門被敲響，齊醫生看了眼幾人，嚴斌立刻將門打開，門外的正是齊醫生的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