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還是不說，這是個問題？
季文濤在醫院思考了一個晚上，最後一拍大腿，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這點小事都不敢承認，還算什麼男人？！
對於老季的決定，季司庭已經意料之中，他就是鬱悶爲什麼老季自己不睡，還要拉着他熬夜。
簡直不是人！
做了決定，父子倆頂着黑眼圈風塵僕僕回家，一進去客廳，就看到羅琳莎坐在客廳修剪花枝。
羅琳莎在家裏就是大家閨秀，聰明，也有商業頭腦，但她喜歡靜謐的生活，不喜歡商場的勾心鬥角，所以一直沒有插手公司的事情。
也正因如此，年輕時的羅琳莎，幾乎是整個普洛爾市年輕權貴的追求目標。
然而讓人想象不到的是，年輕貌美的羅琳莎竟然選擇了剛到y國的愣頭小子季文濤。
羅家一向寵愛女兒，也尊重她的決定，季文濤也是爭氣，白手起家躋身普洛爾市華裔世家，迎娶羅琳莎，走上人生巔峯。
在外人看來一定是羅家給了資助，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不管事業上發生什麼變故，季文濤都是把羅琳莎捧在手心裏寵的。
此時看到陪伴自己二十多年的妻子，季文濤不由有些愧疚，雖然事情發生在他認識羅琳莎之前，但他始終瞞着妻子那段對他來說難以啓齒的過往。
尤其是現在左欣欣出現，讓他不得不袒露當年的事情。
季司庭的心情更加複雜，如果他不是老季的兒子，他完全可以理解老季當年的作爲，但恰恰因爲羅琳莎是他母親，他當然也會爲母親考慮。
除了不是滋味，就是不是滋味。
其實還有心虛。
“回來了。”
看着父子倆裹着衣服進來，羅琳莎有些好奇：“怎麼父子倆昨晚都沒有回來，出什麼事了嗎？”
“沒有。”季文濤道。
“有點。”季司庭老老實實。
季司庭訝異地看向老頭子，說好的坦白呢？
“……到底有沒有？”羅琳莎無奈想笑，這父子倆總讓人啼笑皆非。
這一次父子倆老老實實點頭，季文濤面露難色：“有那麼，一點點點小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季司庭則不說話，假裝自己是木頭樁子。
見狀，羅琳莎臉上的笑意有所斂起，她自然知道丈夫的性格，要是搓着手興奮至極，不管嘴上說大事還是小事，事情都不大。
像現在這樣，她上一次見到，還是季文濤求婚的時候，同樣是緊張，這次卻有所不同。
羅琳莎道：“坐吧，有什麼事慢慢說。”
父子倆走到一邊坐下，做賊心虛的樣子如出一轍，羅琳莎心裏隱約覺得不安，但還是主動道：“有什麼事就說，這麼多年，風風雨雨不都過來了嗎？”
“是是是。”季文濤連連點頭應着，思索着該怎麼開口才好。
一旁季司庭聞言卻默默嘆了口氣，風風雨雨確實是過來了，可這場暴風雨，不知道會不會打翻愛情的巨輪。
眼看着父子倆一個欲言又止，一個神遊天外，羅琳莎嚴肅起來：“老季。”
“到。”季文濤條件反射坐直身子，揣在懷裏的鑑定報告頓時掉了出來。
老季身子一僵，季司庭一愣，羅琳莎眼疾手快撿起來打開一看。
場面瞬時陷入死寂。
“老婆，你聽我解釋……”眼看着羅琳莎的表情千變萬化，季文濤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隨之懸了起來，“這些我都可以解釋，但是老婆你不要激動，保重身體……”
“她真的是你女兒？”
季文濤的話沒說完就被羅琳莎打斷，她臉上還殘留着不敢置信的神色，拿着鑑定報告的手也有些顫抖。
看着和自己相濡以沫這麼多年的妻子，季文濤所有的話吞了回去，片刻，緩慢地點了點頭。
羅琳莎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什麼時候的事？”
她當然認識左欣欣這三個字，不光認識，還喜歡她的設計，只可惜約見面沒有成功。
但是現在告訴她，左欣欣突然變成丈夫的女兒，二者天壤之別。
“很久之前了，在我來y國之前。”季文濤一臉滄桑地開口，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但是琳莎，我可以保證，只有那一次，就那麼一次。”
就那麼一次，然後就有了孩子？！
羅琳莎心中憤憤難平，但多年來的素養迫使她冷靜下來，告訴她事情是在他們認識之前發生的，可正因如此，才讓她感受到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季司庭忍不住開口：“媽，爸也沒有想到左欣欣會出現，而且，爸當時也是有苦衷的。”
羅琳莎看向兒子：“你早就知道？”
看着她訝異又不可思議的樣子，季司庭默了默，最後還是應了聲。
氣氛又陷入低迷。
半晌，季文濤搓搓手，沉重道：“琳莎，我們之所以沒告訴你，就是想確認一下她的身份，並不是有意瞞着你。”
語言在這一刻顯得蒼白無力。
就在季文濤絞盡腦汁組織語言勸慰時，羅琳莎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你說吧，我聽着。”
她認識季文濤這麼多年，捫心自問，過得生活比在家裏還要幸福。
多年的夫妻感情，自然不可能被突然冒出來的女兒打破。
羅琳莎還是給瞭解釋的機會，季文濤當下深吸一口氣，三言兩語把當年的事情說清楚，當然跳過了烤冷麪等敏感話題，聽得季司庭一愣一愣，爲毛跟他說的時候就差點聲淚俱下。
而聽完丈夫當年的遭遇，羅琳莎臉色有些複雜。
她不得不承認，是那個女人給了季文濤逃脫的機會，甚至如果不是那件事，她和季文濤也不可能在y國相遇相知。
“媽，爸當年……”接收到老季的求救信號，季司庭暗戳戳開口準備再說兩句，結果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什麼。
該說什麼，他爹太單純太好騙？
還是說他爹辛苦打拼這麼多年，啓動資金竟然是當年的賣身錢？
季司庭難以啓齒，默默閉上了嘴巴。
氣氛有些微妙，羅琳莎也沒想到當年的事情那麼曲折，曲折的……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她目光復雜地看了眼季文濤，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
“我……我是來認錯的。”季文濤暗戳戳搓着手，目光落在鑑定報告上，一臉滄桑。
除了剛剛瞬慫，季文濤從來沒有想過要把這件事瞞着妻子，但是要說到怎麼辦，他自己也沒有一個準數。
看到鑑定結果的時候，他除了激動就是興奮，接下來想到的事情就是負荊請罪，再往後……
他確實是想認這個女兒的，但這事也不是他一個說了算，妻子，兒子，女兒，女婿，還有兩個可愛的孫子孫女，這些人的感受他都要照顧到。
萬一他想認，左欣欣不樂意，甚至江煜城也把他踹一腳，那豈不是自討苦喫？
根據季司庭的情況來看，這種事情是很可能會發生的。
見老頭子磨磨唧唧，季司庭直接道：“如果老季想認，媽你會同意嗎？”
關鍵時刻還得他出馬，這個老季實在是太不靠譜，當然，主要是老季很在乎妻子的感受，這個季司庭一清二楚。
這個問題一出，羅琳莎沉默下來。
她的生活一向溫暖舒適，不論是自身家庭還是婚姻，都是令人羨慕的。
這種事情她第一次遇到，平心而論，左欣欣對她來說是有些特殊和矛盾的，特殊是因爲在此之前，她很喜歡這個設計師。
矛盾也正是這樣，如果左欣欣單純是設計師，她會很欣賞，很喜歡，偏偏現在左欣欣多了層身份——她丈夫和別人的女兒
雖然事情沒有婚內出軌那麼嚴重，季文濤也是有苦衷的，左欣欣的出現，是實實在在打破了她美滿的家庭。
季文濤對她坦白，說明他很看重夫妻情分，也很看重這個女兒。
“琳莎……”季文濤緩緩開口，“我知道你一時接受不了，但她畢竟是我的女兒，而且，她這二十多年也不好過……”
一個左家，一個宋家，把一個原本該快快樂樂長大的小姑娘硬生生磨礪成可以獨當一面的女強人。
雖然讓她遇到了江煜城，但季文濤還是忍不住心疼，算起來，她也只是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子。
他到現在都記得，他向他們走過去時，左欣欣下意識露出的防備之色。
想到這，季文濤不由看了眼旁邊的兒子，看看這傻兒子，再看看女兒，只差了兩三歲，性格卻天壤之別。
季司庭被看得莫名其妙，他總覺得老頭子心裏沒想什麼好事，但是又沒有證據。
聽到丈夫的話，羅琳莎握着鑑定報告的手下意識握緊了些。
她知道，丈夫想認回這個女兒，但也會尊重她的想法，可多年良好的教育和自身素養，讓羅琳莎無法自私地說出她不同意這四個字。
爲人父母，她知道血脈之間有種無法割捨的關聯。
換位思考，如果今天變成她拿出這份鑑定報告，那麼她希望季文濤做出的決定是什麼？
結果可想而知。
羅琳莎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去，道：“你們見過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