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包間陷入寂靜，呂宣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去。
她應該早就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早知如此，何必來時抱着一絲僥倖。
之前給錢讓她離開金哲的人，現在怎麼能容易讓步呢？
沒有期待，就沒有失望。
這時，有人推門而入，金哲一臉擔憂地走過來：“宣，她跟你說了什麼？是不是又說了那些話？”
見他滿目焦急，呂宣搖了搖頭：“沒事，我們只是隨便聊天而已。”
男人顯然不信，可呂宣不說，他也沒有辦法，只能解釋剛纔的事情：“我剛剛下樓沒找到司機，準備回來又碰到他，說車鑰匙壞壞了，花好些功夫纔拿到東西。”
“沒事，我們走吧，不是說去看房子嗎。”呂宣頗爲勉強地勾了勾脣。
那司機大約是被授意的，否則怎麼拖了這麼長時間，如果真是這種辦事效率，早就被辭退了。
見她興致缺缺，金哲也就沒有說什麼，兩個人繼續前往向目的地駛去，車內氣氛有些沉重，儘管播放着音樂，可金哲還是感覺到呂宣心情有些低落。
他大約能猜到兩個人聊了什麼，卻也摸不準具體事情，畢竟他對自己的母親其實並不瞭解。
這時，呂宣突然開口：“那套房子在哪兒？”
“麗景公寓。”
聽到這個四個字，呂宣眼中浮現幾分亮光，她記得這個地方，她和楊小黎共同的表演老師就住在這個小區。
她下意識看了眼開車的男人，很想問一句公寓是不是他早就準備好的，可不知爲什麼，又覺得有些說不出口。
從她到y國以來，這個男人一直在遷就着她的時間，哪怕處理工作到晚上，接到她的電話也會靜靜地聽着，偶爾她心情不好吐槽，他也只是勸她生氣是在給自己添堵。
喫喝住行，他在悄無聲息間都能安排好，可又沒有他母親那種強烈的佔有和控制慾。
呂宣越想越覺得心裏堵得慌，索性拿出手機開始打遊戲，一旁金哲看在眼裏，張了張嘴想勸，到嘴邊還是嚥了下去。
一時間，車裏只剩下音樂和遊戲聲，半個小時內，呂宣打了三把遊戲，連跪。
這下心情更不好了，氣得重重捶了拳座椅，就聽旁邊男人嗓音輕柔：“馬上就到了，休息一下吧。”
來這裏上了不下十次表演課，呂宣對周圍的景象也算熟悉，一邊雙指按着手機兩面轉着，一邊實在是忍不住吐槽：“剛剛打遊戲點太背了，永遠選不到我想要的遊戲角色，再能耐我也不能一打九啊！”
金哲聞言勾了勾脣：“等會一起玩。”
“不要，你的技術比季司庭還爛，我實在是想不出天底下有誰的技術比你還菜，你還是別玩了。”
“不玩怎麼提升技術帶你飛。”
“不需要謝謝。”呂宣大大翻了個白眼，似乎又回到兩個人拌嘴的時候，
正好車子駛入小區，開春時節的世界都是綠意盎然的，冒尖的枝丫，曬太陽的橘貓，嬉鬧的孩童，一切都是那麼愜意。
不知道爲什麼，呂宣忽然覺得自己沒有好好觀察過這個地方，就連第一次來的時候，她也只是跟紅姐感慨，她一定要在這裏買一棟房子。
現在好了，她即將要入駐這的某棟樓某間公寓，想想還有些小激動。
車子駛入地下室，兩個人坐直梯來到25樓，路過通道的窗戶時，呂宣向外望了一眼，幾乎將半個小區盡收眼底，還能看到遠處的高樓大廈，甚至一條蜿蜒長河將這座城市分割成幾何形。
啪嗒一聲，門鎖打開，金哲做了個請的手勢：“我的女王大人請驗收。”
聽到這個稱呼，呂宣輕咳一聲：“那就請騎士先生在前面帶路吧。”
“好，這邊請。”
整個公寓採用了軟裝，溫馨浪漫，乾淨整潔，窗簾沙發，壁掛地毯顯然是嶄新的，用來裝飾的布藝和掛畫都很有格調，各處還擺放着植栽，增添活力與趣味。
呂宣看得心花怒放：“這你是一早就準備好的？”
男人應了聲，嗓音含笑：“怎麼樣，喜歡嗎？”
“喜歡，超級喜歡。”鞋櫃裏涼拖棉拖都有，其中一雙棉拖上繡着羊駝圖案，呂宣換了鞋就跑到沙發前，整個人重重躺了下去。
舒服。
她雖然沒去過金哲在公司附近的房子，可每次拍照或視頻來看都是硬裝風格，這套公寓裝修這麼溫馨，讓她有種家的感覺。
“總算不用住酒店了。”抱着抱枕打了個滾，起身後去看了眼臥室和廚房，發現牀被以及廚具一應俱全，都是全新的，似乎就等她來使用。
興奮過後，呂宣逐漸冷靜下來，抱着水杯坐在沙發思考事情，下一刻，視線中多了一串鑰匙，只聽男人道：“我已經跟物業打過招呼了，以後這套房子就是你的。”
呂宣盯着那串鑰匙，三秒後，她擡起頭：“我們來說一下房租的事吧。”
金哲愣了一下，呂宣別過頭，邊打量房子邊道：“麗景公寓地處繁華，寸土寸金，我買不起，就只能從你手裏租了，合同我不會擬，交給你來做，付款方式……”
“你在說什麼？”男人打斷她的話，一雙碧綠色眼眸帶着詫異，似乎才反應過來她剛剛的話。
“這是我專門爲你準備的，不用付房租，你安心住就好。”
“不不不。”呂宣搖了搖頭，“雖然我們是情侶關係，但該分清還是要分清，如果你不答應，我可以去租別的房子。”
有理有據，條理分明。
最終，金哲還是讓步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月付，每月1314元。”
呂宣臉上出現一個大大的問號：“你在逗我？”
不等男人再開口，呂宣摸出電話：“我問問紅姐……”她正要最近在找房子，對這裏的價格應該有所瞭解。
還沒找到通訊錄手機就被男人遮住屏幕，嗓音中帶着無奈：“聽你的。”
早這麼說不就好了。
“不需要合同，你只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就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想哪天付都行。”
現場轉了一年的房租，呂宣感覺心裏沒那麼堵了，想到明天計劃好的事，她神色頓了頓，道：“明天我跟紅姐有事，咱們下次再爬山吧。”
金哲在她身邊坐下，有些疑惑：“這幾天不是休假嗎，怎麼跟紅姐還有活動？”
“不算活動，我去了解下一檔節目，聽說是生活類綜藝，紅姐擔心我經驗不足，趁着這幾天鍛鍊一下。”
聞言，男人微微頷首，玩笑道：“那你確實該練習一下廚藝了。”
以往聽到這句話，呂宣一定會死犟說不會就是不會，這次她只是跟着笑了笑：“是啊，紅姐也這麼說，我可不想丟人丟到人堆裏。”
莫名的，金哲從這句話中聽出了自嘲，看着呂宣以開玩笑的語氣說出這番話，他心裏有些不舒服，很想跟前者說清楚，但看着呂宣現在的樣子，不知道爲什麼，嘴邊的話始終沒有問出來。
直到離開麗景公寓，回到車上，金哲纔給母親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接起來，傳來女人慵懶的嗓音：“阿哲，有事？”
“你給呂宣說了什麼？”直接開門見山。
對方似乎猜到他會這麼問，雲淡風輕道：“沒什麼，就是一些她早就應該明白的道理。”
金哲的臉色有些陰沉：“你又逼她跟我分手。”
“沒有，媽媽怎麼會做那樣的事情呢？你是媽媽唯一的兒子，不管媽媽做什麼，都是以你爲先，媽媽怎麼會捨得傷你的心呢？”
“知道這麼做不妥，還是揹着我跟她說了吧？”
兒子的態度變得前所未有的咄咄逼人，芙蕾雅語氣略微有些不悅：“阿哲，看看你現在都變成什麼樣子了，要是以前，媽媽的話你是不會反駁的，你……”
“以前我沒有自己喜歡的事情，喜歡的人，所以一切按照你的安排，現在我已經聽你的話接管公司，所以我的個人問題，你就不用插手了吧？”聽到這句話，金哲也有一些生氣。
他不太願意母親提起自己以前的樣子，他覺得以前的自己雖然讓母親安心聽話，但那不是他。
然而這話一出，電話那邊沉默下來，很明顯聽到呼吸聲變得有些沉重，過了一會兒女人的聲音再度響起，卻變得有些嚴厲。
她說：“剛剛媽媽已經說過了，我跟呂小姐聊的都是女人之間的話題，既然如此，那就是我跟她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她是我的女朋友，我怎麼可能不插手？”
芙蕾雅拔高聲音：“你是我兒子，難道我還能害了你不成？”
又是這句話。
金哲握着手機的手有些發緊，他的思緒似乎隨着這句話飄到了很久之前。
從記事起，媽媽總是以這句話來駁回他所有的請求，好似他本身的訴求是一種錯誤，以至於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向媽媽透露自己的真實想法。
你是我的兒子，難道我還能害你？
媽媽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你好，你怎麼能不領情呢？你這樣媽媽會很傷心的。
隨着他慢慢長大，媽媽陪伴的時間越來越少，可這種管控卻絲毫沒有鬆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