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照城外,數百萬難民流離失所,無家可歸,衣不遮體,腹中飢餓。眼望着禁閉高聳的城門,絕望二字縈繞心頭,久久不曾散去。
葉凌扶着老翁慢慢站起身,老翁嘆息道:“看來天照城也不會收留我們,只能繼續往前走了。”
吳情聞言,皺眉道:“可你們又該去哪兒呢?”
“去哪兒……”老翁怔了怔:“不知道去哪兒,天下之大,哪裏是我們容身之所?”
正說着,白無御拿着一根樹枝,擠過人羣,在一衆覬覦的目光中走過來,對老翁道:“老人家,這是您託我找來的柺杖。”
老翁千恩萬謝的接過來,便將原來的那根丟下,拄在手裏。
吳情不解,將原來那根撿起來,問道:“老人家,您原來這根去了表皮,更爲光滑,因何要換一根沒加工過的?”
老翁殘然一笑,摸着手裏的樹枝道:“要的就是這層皮啊!此一去山高路遠,不知還有多久,至少要給我們爺孫兩個,留最後一頓飯纔是啊!”
說着,老翁又帶着鈴兒給葉凌三人跪下磕頭,千恩萬謝之後,繼續上路。
吳情眼中噙着淚水,道:“二哥,我們爲什麼不幫幫他們,太可憐了!”
葉凌搖搖頭,看向周圍,遍地屍體,俱是昨天來到此地的難民。他們揣着希望背井離鄉,經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最後不堪重負倒下。
後人看見前者的下場,卻並無太多反應,仍艱難邁着腳步,繼續着彷彿沒有結果的旅途。
“是希望嗎?大概……是不甘吧……”
吳情最是心軟,望着老翁與小鈴離去的背影,哭了好久,好久……
城牆上,一些士兵見到難民離開,盡都展顏一笑,彈冠相慶:“走了!他們終於走了!”
“這幾天日夜站崗,可是累壞我了,今晚上哥幾個要好好喝一頓!”
“我請客,咱雙喜樓擺一桌!”
正門之上,朱萬全沉着一張臉,耳邊聽了士兵們交談,轉身便走:
“所有露笑慶賀的士卒,每人杖責一百……不,兩百!關起來,餓……十天!”
身後文士一臉緊張,急忙應聲。正在他要去行令之時,城外天空突然傳來飄飄仙樂,陣陣異香。
朱萬全心中一驚,回頭看去,臉色萬分難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城下,葉凌三人與周圍難民更是擡頭觀瞧,但只見雲端以上:“
金光萬道耀天際,瑞彩千條垂紅霓。煙霞明晃晃,碧空霧濛濛。有天女,絳紗銀帶擎華扇;有仙男,星衣珠履捧玉巾。中間簇擁彩翎輦,好似紫闕下凡塵。琉璃點綴,處處晶瑩剔透;寶釘攢戶,層層鳳舞龍飛。鼓樂妙曲齊奏響,聖音神韻遍可聞。”
這些“天人”望向四方難民,顏生悲憫之色,緩緩閉目,口中高念法咒:
“悠悠聖靈,濟世普明。設天造地,萬物成形。無上妙法,恩賜傳承。除我憂患,救我衆生。”
周圍凡人哪裏見過此等異象仙貌,盡都拜伏於地,口喚仙家救苦救難。
青雲之上,一白衣女子上前一步,俯瞰衆生道:“天地不仁,朝廷不義。道門不開,佛寺緊閉。諸位只要信奉創世聖靈,入我生靈教,便可脫離苦海,永登祥和之岸!”
葉凌眉間一挑,一年前在西崑山莊以外,葉凌倒也曾聽聞聖靈教之名。當時兩個自稱聖靈教司禮童子的,於夜家鬧了一番便離開。據說之後,夜家便加入了生靈教。
說話間,只見那女子側身一退,高聲道:“請仙尊法駕降世臨凡!”
話音未落,半懸空中仙樂飄飄,落英繽紛,一派曼妙盛景。
樂曲聲中,那彩翎車輦緩緩開門,自其中飄然而出一人,站立衆仙男玉女之間,鶴立雞羣,受衆生朝拜。
葉凌舉目觀瞧,但只見此人:“高挽烏絲髮,白紗遮嬌顏。腰間飄玉帶,長裙墜寶藍。周身祥光耀世,凡人舉目心安。不論此人名與姓,伏身跪地口尊仙。”
那白衣女子深施一禮,道:“仙尊,如今蒼生受苦,還請仙尊慈悲,憐憫世人!”
這白紗遮面的女子聞言,緩步上前,目光落在地面衆生身上,出言道:“聖靈教奉聖靈爲親師,救蒼生爲己任,自是不會看爾等受苦,不管不顧!”
難民個個欣喜,止不住的磕頭:“求仙尊救命!求仙尊救命!”
白紗女子點點頭,又道:“只要你們誠心入我聖靈教,祈求生靈保佑,自會有所福報!”
言罷,身旁白衣女子上前道:“隨我念聖號:‘悠悠聖靈,濟世普明。設天造地,萬物成形。無上妙法,恩賜傳承。除我憂患,救我衆生。’”
難民哪個不想活命,不論真假與否,也要一試究竟,便學着白衣女子,閉上眼睛隨之念動。
天照城頭,中年文士站在朱萬全身側,急道:“大人,這聖靈教……大人,您……”
朱萬全白了他一眼:“怎麼,你要出城去把他們趕走?”
“屬下境界低微,還是大人您……”
“哦,你打不過?我也打不過。”
“……”
葉凌等三人避免招搖,便蹲在地上,混在難民當中,倒是不被人察覺。
吳情小聲道:“二哥,這聖靈教若果真是救苦救難,爲何要讓難民入教?我見鎮子東邊的寺廟施粥,也沒說必須剃頭當和尚才能喝啊!”
葉凌皺着眉頭道:“靜觀其變吧!”
那白紗女子掃視衆人,目光看向遠處,卻見了人羣當中,有一老一小,正是老翁和小孫女鈴兒。二人不顧他們宣揚,自顧自往前走。
白紗女子見了,微微開口,聲傳四方:“老丈,你若是不頌聖號,生靈便不會救你!”
老翁頭也不回,自顧自的道:“莫幻罹難神降世,救身還得自身修啊!”
白紗女子聞聽此言,眉角微微上揚,餘光看向周圍一男子。
那男子心領神會,伸手朝前一點,一道白光激射而下,朝老丈而去。
“不好!”
葉凌看在眼裏,心思一沉,急忙閃身去追。只可惜他未習過什麼像樣身法,根本追趕不上。
只可眼睜睜看着白光沒入老翁後腦,隨後倒地身亡。
“爺爺!爺爺你怎麼了!你快醒醒啊!”小玲兒聲淚俱下,一雙小灰手,不停搖晃老翁身軀,可惜他再也聽不見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