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逐仚 >第六章 相逢是緣託孤嬰
    小鎮夜色撩人,重又陷入一片幽寂。

    孩子們盡都被叫回家睡覺,乘涼下棋的老人們意猶未盡,約定明晚再戰。學堂裏亮着一盞明燈,大概是夫子在炳燭夜讀。

    葉凌與曲知若走在巷子裏,心中幾番慨嘆。短短三年,從離開雲嵐鎮後的意氣風發,重又回到凡世俗之中。一切如雲煙過眼,來去匆匆。

    若這一切是夢,算好還是壞?葉凌尚想不通。只是覺得,都不夠真實。

    一旁的曲知若心事重重,面帶憂色,輕聲嘆息:“不知爹爹與姐姐如何了。”

    葉凌轉頭看着她,也想起自己的大哥、三弟、師弟,摯友,大難之後,又各自散落何地,是否安好?

    兩人腳步不快,但不多時就走回許國的家,隔壁的賽大蟲早回去歇着。畢竟上了歲數,罵了半天也累了。

    兩人進了屋,九爺和許國還未喝完酒,似要把走鏢耽誤的都補回來。

    雲淑在內屋抱着睡着的小許諾,一陣心疼。

    小許諾纔出生不久,沒喫上母親的一口奶。被葉凌他們帶着,風餐露宿,喂的都是米湯,十分瘦弱。

    雲淑不生養,也沒有奶、水,只好抱着去求鄰家的媳婦,給喂上兩口。

    雲淑不知道,可葉凌心中有數。小許諾體內自有一股先天靈力,使得他本源牢固。否則,換作普通嬰兒,怕早已經受了病,扛不下這一路顛簸。

    酒桌前,九爺看葉凌兩人回來,便對葉凌道:“小葉子,許國兄弟有個不情之請,他沒臉提,老哥我年紀虛長,便替他跟你說了。”

    聽此言,許國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來。內堂裏雲淑也抱着許諾走到門口,但買邁過門檻。

    葉凌微微一笑,上前去看着熟睡的小許諾:“九爺,許大哥,嫂子。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小許諾是我好友臨終相托,我一定要照顧好他。只可惜我如今自身尚如浮萍飄蕩,何談照顧一個剛足月的嬰孩。若你們真有此意,我願意將他託付給你們!”

    “葉兄弟,你說的是真話?”

    許國顫抖着站起身,眼裏滿是熱淚打轉,隨時便將傾瀉而下。

    葉凌點點頭,道:“肺腑之言,只是許諾之名,是他母親所起,大哥和嫂子還請不要介意。”

    “不不,就叫許諾,叫一輩子!”

    許國抱着邁過門檻的雲淑,兩人哭作一團:“我們有兒子了,我們終於又有兒子了,老天眷顧,老天眷顧!”

    一旁九爺點着菸袋,笑道:“這就皆大歡喜了,也省得我這糟老頭子浪費口舌。”

    抽了口煙,九爺站起身,往外便走:“人家一家三口兒團聚,我該回去嘍!”

    葉凌讓曲知若在許國家住着,自己卻跟在九爺後邊走了出來。

    九爺一回頭,問道:“你小子怎麼跟出來了?”

    葉凌道:“聽說九爺家寬敞,我打算去叨擾一番。”

    “臭小子!”

    一老一小並肩在巷子裏走,除了夜風,便是撲鼻的煙味兒。

    葉凌猛然想起許國剛纔的話,便問道:“許大哥說他們夫妻又有兒子了,這麼說許大哥曾經有過兒子?”

    “有過,”九爺吸了口氣,緩緩回憶道:“這麼說起來,大概有十八九年了。許國和他媳婦生了個兒子,難產。好不容易生下來,娘倆兒都是撿的命。郎中說了,雲淑身子落了病,這輩子就這一個兒子,再想懷也懷不上了。”

    “結果可到好,孩子才一歲,就丟了。不知哪個挨千刀的給偷了去,再無音訊,一直到今天。我估摸着,這輩子就算是找不回來了。”

    “要不是許國疼媳婦,雲淑也早該自尋短見了。幸虧有個好男人,街坊四鄰的勸,才漸漸想開了。”

    九爺說着話,臉上多了幾分滄桑,不似是介紹別人家事一般。

    葉凌點點頭,說起來,他和三弟吳情也是孤兒,不知是父母早亡,還是被人偷走失散了。畢竟他和吳情有大哥照顧,從不曾想着去尋生身父母。

    轉過一個彎,來在一個黑漆大門前頭,九爺一把把門推開,走了進去,自顧自解釋道:“孤老頭子一個,家裏頭啥也沒有,更用不着鎖門。便是出門一年半載的也如此,要是能給個路過的人留着歇腳過夜,還算給下輩子積福了。”

    葉凌邁步走進去,小院不似許國家整潔,地上滿是雜草,中間一個合抱粗的大槐樹,森森如蓋。樹下有一張躺椅,一個石桌,上頭不見灰塵,看來是九爺今天才搬出來的。

    正前面是正房,兩側廂房。窗戶紙有些破舊,房檐上也長了些蘆葦,隨風搖擺,倒頗有些詩情畫意。

    九爺坐到樹下的躺椅上,端着煙桿,隨手指着房子,道:“想睡哪兒,自己去打掃,大水在牆角的井裏。”

    葉凌也不客氣,便尋了東廂房。

    推開門,便驚起了滿屋的塵埃,裏頭空空蕩蕩,只有一張椅子和一張木板牀,上頭蓋了一層嫩個耕種的灰土。不知這屋裏有多少見沒打破過平靜了。

    葉凌倒也不在意,自顧自打水,灑掃,將屋子收拾了一遍。

    九爺在院子裏嚷嚷着:“要不你還是住西邊吧!”

    葉凌一腦門子黑線,老頭子想僱免費勞力掃房,可真不做虧本買賣。

    收拾停當,葉凌坐在板牀上,木劍橫放在膝上。閉目靜心,努力要感知體內的狀況。

    葉凌雖丹田破碎,道力全失。可神識仍在,他努力的想要內視身體狀況,卻發現眼前始終是一片昏黑,看不真切。

    隨後,他便又按照功法,感知天地靈氣,吐納修煉。

    只可惜,如今丹田破碎,就彷彿是一個無底的盆,縱然盛下江河湖海,最終也要盡數流去,存留不住半滴。

    葉凌心思沉入低谷。從高峯突然落回地面,是需要心理接受過程的,他現在還沒有經歷完整。嘴上不說,心中也總要焦慮。

    這一晚,葉凌幾次嘗試,終究以失敗告終。

    睜開眼來,看着膝上橫放的木劍,葉凌用手輕輕撫摸:“我終究是一個廢人了,難道你也要成爲一個廢劍?”

    木劍毫無動靜,自那日對陣追趕曲知若的賊人後,木劍彷彿失去鋒芒一般,成了一塊凡木,令葉凌感受不到一絲共鳴。

    葉凌輕嘆一聲,望着窗外,中庭月光傾瀉,如同積水空明。令他總要記起以前的事。

    ……

    一連三日,葉凌都幾乎都在屋子裏靜坐,思索自己日後該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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