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逐仚 >第二十八章 不在廟堂在鬼冥
    歪詞曰:“

    泉水在山澈,入河渾不清。憂民虛下淚,枉存欺世名。砥石中流厄,難阻大江行。兩袖空空朝天者,不在廟堂在鬼冥。”

    一夜風清月朗,太嶽府衙寂靜無聲。

    書房以內,宋拯捧卷夜讀,藉着燈火光輝,以辨清聖言古訓。

    外廳裏,季長風一襲紅衣,盤坐於蒲團之上,周圍有靈力流轉,道韻成波。雖然身爲官府中人,卻也時時不忘修煉之事。

    不多時,一陣夜風拂面,竟將房門推動兩開,使得月光灑進廳堂,驚動了二人。

    宋拯皺緊眉頭,起身走過書案,負手道:“今夜我總覺得心神不寧,似乎有何凶兆,方纔夜風入戶,莫不是上天示警?”

    季長風站起身,拿過桌上佩劍,道:“大人勿憂,屬下這就帶人巡視一圈,以防不測。”

    “也好,”宋拯點點頭:“有勞你了。”

    言罷,季長風便邁步出了門,點了幾個巡哨捕快,四處看察。

    太嶽府中紅燈高掛,加之月朗星稀,甬道之上看的真切。

    宋拯站於門前,望着皓月無邊,默然不語。

    殊不知遠在班房邊的一處小宅之內,縣令洪貞自夢中驚醒,在他面前,是一個着黑衣,蒙面持刀之人。

    洪貞並未多言,反而自嘲一笑:“我若睡的舒服,便有人睡不安穩了。也罷,用不着你動手,我自行了斷便是,我的人頭,也可送你一場富貴。”

    黑衣人不答,默默看着洪貞。

    洪貞自牀上走下來,穿戴整齊,坐於椅子上,轉頭看了一眼門外明月,心中暗道:“宋大人,呂州之事,便交給您了,但願您不讓這天下蒼生,寒心……”

    一股道力迸濺而出,洪貞經脈盡斷,氣絕而亡。

    那黑衣人衝着洪貞屍首拱手一禮,隨後一刀閃過,血流如注……

    ……

    “咔!”

    鋼刀切開斗大紅壤西瓜,竟隱隱有一股靈氣飄然而出,顯露不凡。

    一旁邊的椅子上,梁敬一、周擎、趙呈祥等人圍坐一處,等着下人將切好的西瓜奉上。

    梁敬一揮揮手,笑着道:“這瓜非是凡品,其出自東南三十六仙島,生於仙瀑靈泉邊上,採天地靈氣而長,有清心靜氣,滋養神識之效。這還是聖上賜給家父,家父又轉贈給我的,你們快嚐嚐。”

    趙呈祥笑着拿起一塊,咬上一口,頓覺精神抖擻,一派清涼之意:“若非閣老大人,下官豈能有此等口福啊!”

    周擎未有動作,滿臉急色,又暗生幽怨,出言道:“恩師,如今聖上點了陳長纓與宋拯,若是讓他們兩人去了呂州、梁州,豈不是要阻我之事?火燒眉毛,哪裏還有心思品瓜論道?”

    梁敬一笑着指了指周擎,道:“你這些年混跡朝堂,反倒是失了那份清靜道心,總是如此,在修爲上,那裏還能夠精進?”

    周擎無奈道:“學生天資愚鈍,本就不奢望那飄渺仙途,虛無大道。只可惜凡間之事,尚不能盡如人意,怎可不急?”

    梁敬一搖搖頭,向後仰靠在椅子上,緩緩道:“事情總要一件一件做,聖上的意不可違,太子那邊,也別輕易得罪。如今是多事之秋,少了誰也不成。現在這個時候,有事也要無事,無事便是好事。喫瓜!”

    周擎聞言,欲言又止,拿起一片瓜,始終也送不到嘴邊。

    趙呈祥在旁邊一言不發,迅速把瓜喫完,擦了擦嘴,衝梁敬一道:“閣老,工部還有要務需要下官去處理,您看……”

    梁敬一頭也不擡,問道:“趙大人日理萬機,老夫怎敢多留,不知是何要務,需要趙大人這麼晚了,親自處理?”

    趙呈祥道:“自神器城請來的墨家神匠,已經到了太嶽城,聖上親自吩咐的大陣,馬上便要動工,過些日子,可就有得忙了!”

    梁敬一聞言,點點頭道:“這可是件天大的好事,你去吧,改天再來喫這瓜。”

    “下官告退!”

    待趙呈祥走後不久,便有一黑衣人出現在堂前,講一個包袱放於門口,便悄然消失。

    梁敬一擡起眼皮掃了一眼,隨後才伸手拿起一片瓜,嚼在嘴裏:“好喫,這一口還真是舍不掉……”

    ……

    巷陌昏暗,葉凌光着膀子行在夜風之中,雖覺清涼,卻也有幾分寒意。

    在瘋醫的鋪子當中,葉凌先被他以道力從裏到外的搜了個遍,隨後又被丟在爐子裏,用各種仙草靈藥,煮了好幾個時辰,直到藥力要將葉凌軀體撐爆,瘋醫方纔收手。

    只可惜衣服難存,只剩下褲子上零散碎布,遮蓋了關鍵,不至於坦誠。

    葉凌問道:“前輩,你對我做了什麼?”

    瘋醫不耐煩的收拾銅爐:“做什麼?做賠本的買賣,救一個半點好處都撈不到的窮小子!”

    葉凌無奈一笑,無言反駁。

    瘋醫道:“你別以爲得了幾包破茶葉,就能救你的命。你這是傷勢累積,最後壓制不住纔會如此。就算你把丹田修好了,暗疾不除,早晚還是要摔死在地上。老道用了這麼多名貴藥材,我容易嗎我?半分錢賺不到不說,還要看你這個小兔崽子一臉無辜的裝可憐,真是氣死我了!”

    葉凌衝瘋醫拱手一禮:“多謝前輩救命之恩,今生不忘。還未請教前輩尊號,容晚輩日後報答!”

    “你?”瘋醫冷哼一聲:“我要是指着你的報答,估計連褲子都要當了。趕緊滾,看你那副人畜無害的樣子,老道就氣不打一處來!”

    話音未落,老道拂袖一揮,一股無形氣浪便將葉凌吹飛到屋外,摔在大街之上。

    瘋醫站在門口喝道:“咱們倆的孽緣斷了,以後別來找我,找我也不認識你!”

    言罷大門轟然關閉。夜月之下,只剩下一臉懵的葉凌躺在大街上愣神。

    半響工夫,他才笑着站起身,朝着醫館恭敬一禮,轉身往九爺家走去。

    大門之內,瘋醫皺着眉頭自語:“沾上這麼個孽緣,不知道要損老道多少世的福報!真是煩死了!”

    巷陌之中,葉凌邁步而行,路過許國家時,還聽見了裏頭有嬰兒啼哭聲。

    葉凌勾起嘴角,這必然是許諾睡不實,醒來後大哭,吵的許國大哥和嫂子也睡不下了吧!

    接着往前走,來在九爺家門口,葉凌卻突然神色一沉,旋即推開大門,只見大槐樹下,坐着一白衣男子,正是兵部尚書,陳長纓!

    陳長纓見葉凌回來,出言道:“葉大人公務繁忙,恕在下叨擾了。”

    葉凌神色如常,問道:“不知陳大人深夜到此,有何貴幹?”

    陳長纓一揮袖,自那槐樹之上,一具黑衣人的屍體墜落在葉凌面前:“葉大人家中有鼠,想要害命!”

    葉凌兩眼微眯,心中卻幾番震動。如此看來,是有人要刺殺他,卻不想撞見了陳長纓,死於其手。

    陳長纓微微一笑,道:“葉大人初入朝堂,便已有了殺身之禍,看來葉大人當是一個不同流合污之人啊!”

    葉凌邁過屍體,坐於陳長纓面前,道:“陳大人深夜到此,想必不是爲了幫我滅鼠。”

    陳長纓聞言一笑,旋又沉下臉來:“廟堂之高,無數人皓首窮經,尚不可得入。你不過初來乍到,便不明緣由,位列中樞,莫不是真的看開紅塵,想早日撒手人寰?”

    葉凌朗笑一聲,站起身,走到那具屍體面前:“既然有人想要我命,足可說明我還未看的那麼開,還要勞動別人受累。”

    說到此,葉凌看向陳長纓:“身不由己,身不由己罷了。朝堂兇險,我雖不甚明瞭,卻已然有所心得。只是……不提也罷。”

    葉凌苦笑,望着槐葉飄零。

    陳長纓亦站起身,負手而立:“我與徐錚,曾爲同窗好友,只可惜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了。”

    葉凌不爲所動,這朝中所見之人,哪個與大哥沒有關係?是敵是友,葉凌尚辨別不清。

    陳長纓邁步便往外走,站在門口時便道:“尋仙問道,終究不是在這俗世之中,還是儘早脫身爲妙!”言罷,飄然而去。

    待他走後,九爺方纔扛着鐵鍬,自屋中走出來,在院中找了一個牆角,開始挖坑。

    葉凌有些自責:“九爺,讓你受驚了。”

    九爺笑着擺擺手:“我本想這一輩子,平平淡淡的走完,就去見我那短命老婆子。誰成想半路遇見你,隨後就是接連不斷的新鮮事兒,老了老了,還能湊個熱鬧,高興還來不及呢!”

    說着話,土坑掘好,兩個人將屍體搭着放進去,填土掩埋,毀屍滅跡。

    忙活完了,九爺對葉凌道:“如今我這裏已經不安全,你還是另尋個地方棲身,以免再來麻煩。”

    葉凌點點頭,未能恢復修爲之前,一切都要忍耐,絕不能意氣用事,可他還擔心九爺,畢竟他只是凡人。

    九爺看出葉凌心中所想,便坐下笑道:“你莫要擔心我,我活了這麼大歲數,早就夠本兒了,守着這棵大槐樹,我哪也不去,哪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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