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逐仚 >第五十五章 朝事兇險履薄冰
    “樓外三月天~桃花映紅顏~迎面吹來的春風~迴旋在我的心間呦~看見了別人成雙對呀~何時我才能和姑娘把手牽哎~”

    小鋪裏,店小二來往奔走,嘴裏哼唱着小曲兒,絲毫不會因瘸腿受影響。

    葉凌坐在店裏,一言不發。他要離開太嶽城,卻不知該如何做。

    不多時,老闆娘嗑着瓜子走過來,說道:“你小子要是想留下,就跟着小二一起幹活,老孃這裏可不養閒人!”

    葉凌聞言,站起身便要往外走,卻被店小二攔下,急忙道:“滿大街都是通緝你的告示,你現在若是出去,定然被他們捉拿,到時候咱們一起玩兒完!”

    葉凌回頭看向老闆娘,臉上表情分明是“我留下是爲你們好”。

    老闆娘冷哼一聲,邁步到門口,依靠着門框,手裏抓着一把瓜子嗑着,活像青樓那等着接客的女子。

    小二嘿嘿一笑,對葉凌道:“咱老闆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坐,想喫什麼和我說,我讓楊胖子給你做。”

    楊胖子就是後邊的廚師,這店裏總共就他們三人。

    “混小子,把這鋪子當你家買賣了?什麼時候你也能做主請客了?要不要老孃也去給他端茶遞水,好生伺候啊?”

    老闆娘沒好氣的呵斥,手裏把瓜子皮丟的滿地都是。

    店小二也不氣,拿着笤帚過來掃,嘴裏自然要說着服軟的話,讓老闆娘再高興起來。

    葉凌運轉着道力恢復傷勢,待他完全如初,或許可以趁着夜色出城。

    謝憐兒梳洗打扮過後,重新走出來,又是另一番風情:“

    眉山遠黛碧雲羞,古韻盈盈曲水流。

    玉露長風明月上,凝眸癡望意難收。”

    還未等葉凌心思沉淪,老闆娘便已經擋在了二人中間:“說事情可以,但別把眼睛長在我家小祖宗身上!”

    這話恰似秋風墮葉,冷水蓋霜,葉凌半點別的心思都不能再有。

    謝憐兒既然不能幫他出城,他倒也無話可言,重新坐下,閉目凝神。

    謝憐兒微微一笑,示意老闆娘讓開,她便走到葉凌身旁,輕聲道:“大男人豈能沒有些寬宏大量,戲詞裏尚有‘宰相肚裏能撐船,將軍額上能跑馬’之句,何況你這方外修道之人?”

    葉凌也不睜眼,緩緩道:“戲終歸是戲,當不得真。真見了宰相,將軍,你便知道了寬宏大量只是你對他們無用,能坐上那個位置,誰人不是心有山川之險,胸有城府之深。想殺人,用不了一個手指頭。”

    “所以他們現在想殺你?”

    “我不知道他們想什麼,”葉凌睜開眼:“這就是我要離開的原因,就好像一枚棋子,不會知道下棋者的意圖,更無法判斷你是鎮子還是棄子,什麼時候會被提。我只是不願再任人擺佈罷了。”

    謝憐兒抿嘴一笑,指着老闆娘道:“你倒是與我那姐夫說話很像,總愛說些下棋的話。”

    老闆娘白了他一眼,轉身走開,邊走邊道:“一個個把自己說成棋子,就好像他們有多大用處一樣,活該被人家從棋盤上踢出去!”

    葉凌看向老闆娘,又轉頭望向謝憐兒,謝憐兒便解釋道:“我那姐夫也是朝裏的將軍,駐守在清霖城。”

    “清霖城?”葉凌猛然一擡頭,脫口道:“宋英峯!”

    謝憐兒不由得一愣,點點頭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姐夫的名諱,你認得他?”

    葉凌怎會忘記,當初妖聖大墓開啓,殭屍涌向清霖城,衆家修士無人願伸出援手,唯宋英峯死戰不退,終究隕落在城牆之上。

    一旁店小二也走過來,笑着道:“將軍可是我和楊胖子的好兄弟,若不是我這條腿廢了,肯定還跟在他身邊。”

    葉凌微微張了張口,不知是不是該通知他們這個噩耗。

    老闆娘又走過來,臉上滿是怨氣,語氣也盡是責怪:“那個死人,走了這麼長時間,卻連個消息也沒有。誰也別在老孃面前提這個王八蛋!否則老孃便把這一肚子的火全撒在他身上!”

    店小二笑着走開,葉凌終究沒有告訴他們真相。他不願看到得知消息後的情景。

    謝憐兒又問道:“你要離開麼?”

    葉凌點點頭:“傷勢好了,我便出城。”

    “要去齊山?”

    葉凌再次點頭,因爲這次他真的要去找大哥徐錚。這是他最後的希望和倚仗。

    謝憐兒卻自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遞到葉凌面前:“若你能在軍中見到一個叫韓石的傢伙,幫我轉交給他。”

    葉凌注視片刻,方纔收下道:“我還以爲那顧書辭……”

    話音未落,見謝憐兒眉目低垂,葉凌便住了口。

    謝憐兒強笑道:“正如你所言,我也不過是一顆任人擺佈的棋子而已。”

    ……

    馳道上,一輛寶輦自南往北而來,停在了皇城門外,賈成道顫顫巍巍的被賈瑛攙扶下車,迎面便撞見了從裏面走出來的李太嶽與顧思嵐。

    二人拱手一禮,笑着道:“賈大人神采奕奕,看來身子調理的不錯。”

    賈成道微微一笑道:“託陛下鴻福,老臣這病已不礙事了。內閣有傳召,老臣不能耽擱,還請二位大人多多見諒。”

    言罷,賈成道便與孫子賈瑛走了進去。

    李太嶽冷哼一聲,道:“太子和王相離去,朝廷一下子變成了梁家的天下,這隻老狐狸也趁機又出山了。”

    顧思嵐提醒道:“太嶽,以後可不要這樣鋒芒畢露的,萬不可給人留下把柄。”

    李太嶽道:“朝廷有法度,我不懼任何人!”

    顧思嵐無奈,也不再多言,與李太嶽分開後便回了家。

    顧家府上,一片清幽之地,內設山水亭臺,好一派風光。

    顧思嵐回府,管家趕緊招呼人來伺候。

    顧思嵐問道:“書辭可在府上?”

    管家吞吞吐吐的說道:“老爺……少爺是在府上,只是……您還是自己去看吧”

    顧思嵐眉頭一皺,也顧不得換衣服便朝後園去。

    臨湖的一座小亭子裏,顧書辭靠在柱子邊上,滿地都是空酒罈。他自己喝的爛醉如泥,卻仍不停的飲。

    顧思嵐臉色一沉,上前去一把奪下他手裏的酒罈,摔碎在一邊。

    “誰?誰還敢來擾我喝酒?我告沒告訴過你們都不許來打攪我?”

    顧書辭睜着醉眼,好不容易認清是顧思嵐,卻重又癱坐在椅子上:“原來是爹啊,沒事你就回去吧,我還得再喝一會兒,給我上酒!”

    “我給你上!”

    顧思嵐手指朝湖中一點,一股水流便被道力引着升起,衝落在顧書辭臉上。

    水涼之意衝散了酒氣,讓顧書辭爲之一振,趕忙站起身,酒也醒了不少,趕緊拱手施禮:“爹!”

    顧思嵐一臉嚴肅:“爲什麼喝這麼多酒,心中有何鬱結之事?”

    顧書辭低着頭,一言不發。

    顧思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從小教你讀的書都哪兒去了?竟然淪落到要醉酒失態的境地,每日留戀茶館酒肆,聽說你還包養戲子,與那賈家的賈琥爭風喫醋,對峙公堂。還有何顏面在我身前站着?”

    顧書辭咬咬牙,出言道:“我不配做你的兒子,走就是了,用不着爹你趕我!”

    言罷,顧書辭轉身便走。

    “站住!”顧思嵐一揮衣袖,一股道力便將顧書辭禁錮住,走不得一步。

    但顧書辭的舉動,反到讓顧思嵐神色緩和了不少,道:“從小到大,你對我都是畢恭畢敬,不敢稍有頂撞。今日爲何如此?”

    顧書辭長吸一口氣,轉過身來緩緩道:“父親,這麼多年來,您身爲大學士,掌管國子監,門徒不說一千也有八百,在您推薦提攜之下,也都大有作爲。可是您這麼多年爲何一直冷落孩兒?孩兒哪點比你的那些學生差?就是那賈瑛,如今也入朝做事。可我呢?一事無成,不去茶館酒肆,我又能去哪兒?爹,我是您兒子,可您爲何就不能給孩兒一個機會?”

    顧思嵐聞言,揮手將道力收起來,道:“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不過是沒有安排你做事,你便如此沉不住氣。入不了仕,可你的修爲呢?”

    顧書辭將頭撇向一邊:“天道虛無縹緲,就是皇宮裏那位又怎樣?倒不如這過好這一生。可就是這短短几百年,爹你仍不想我如願。”

    顧思嵐邁步走近,叫着顧書辭一起在後園漫步。

    “朝廷之事,你看的太過簡單。這麼多年了,你爹我雖有機會,卻始終不進內閣,你可知道爲何?就是因爲天威難測,稍不留神便是滅頂之災。”

    “我剛入朝時,便親眼見到孟家覆滅。你可知道當年的孟家比現在的梁家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可結果又怎麼樣呢?梁家成爲了第二個孟家,又會是誰來取代梁家?”

    “這麼多年,我處處小心謹慎,如履薄冰,與朝廷重臣若即若離,始終不敢私交過深。那些門下弟子,雖然入朝任職,卻非是我故意相助,其實是他們自己所願。”

    “就看你如今的舉動,我便知道,讓你入朝還太早了。你看不清朝局,早晚爲人利用。我顧家不能毀在你手上。我不是王元忠,你難道想做第二個王文進嗎?”

    顧書辭周身一震,急忙低頭道:“孩兒不敢,孩兒知錯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