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逐仚 >第一百五十一章 話不投機任咆哮
    徐弘道:「人族與妖族之間,雖有矛盾,但並非不可調和。當年兩族共抗魔族,同盟互助,難道那時我兩族間沒有血海深仇?縱橫之道,在乎利益。如今我兩族又面臨共同大敵,合縱連橫之道,正該施爲。」

    蘇羣搖頭道:「可知者,可用也;不可知者,謀者所不用也。你所言不過空洞無物,我縱橫之道,不可施展於妖族。」

    「是否合縱連橫,不在於友人是誰,而在於自身之利。當年七雄並立而獨秦得天下,並非唯秦國之盛,更在於六國之誤。齊國仗着偏安於後,與韓趙魏決裂,冷眼旁觀其國破家亡,終究輪到了自己。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如今我人族面對的,正是當年齊國的境遇。強敵在前,妖族直面,我人族若不能聯妖共抗,早晚必亡!」

    「至於你所謂魔族與聖靈教,不過纖芥之疾,不足掛齒。種族之爭,纔是心腹大患。」

    蘇羣默然沉思,但並不同意徐弘的說法。

    墨家的墨雲道:「開口爭鬥,閉口爭鬥,如此好戰,焉能不亡?」

    徐弘拱手一笑:「墨家有兼愛,非攻之語,確實令人欽佩。大爭之世,出此止戰之音,有仁義施於天下,墨子當登聖位。不過今日域外生靈來襲,我人族不在戰,而在守。守土自衛,非戰之罪。當年墨聖對抗公輸,難道不是此意?」

    墨雲思索片刻,又道:「妖族野蠻,不可爲友。」

    徐弘笑道:「昔墨子見染素絲者而嘆曰:‘染於蒼則蒼,染於黃則黃,所以入者變,其色亦變。“孔子學於老聃,墨子學於子思,二聖乃天下顯榮者,此皆所染者得當也。兄既然爲墨家弟子,自當秉持墨家聖道,教化妖蠻,令他們染得當之色。」

    墨雲一時啞口無言,一旁的雜家弟子呂長業出言道:「徐兄倒是對我雜家經典多有了解啊!」

    方纔徐弘說的,正是《呂氏春秋》中的話,故而引起了呂長業的不滿。

    這呂長業一身白衣,留着鬍鬚,看上去頗有文人風采,其修爲也早就入了不滅境。

    此人乃是呂不韋的後代,呂家因此自成一世家,並不和其他書院一般傳承。

    徐弘拱手一禮:「我與呂兄倒是素未蒙面,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海涵。」

    呂長業還了一禮,冷聲道:「方纔聽徐兄之言,大談人族之利,令人聽來不悅。我等讀聖賢之書,胸懷大志,豈能輕仁德而逐名利?賢者善人以人,中人以事,不肖者以財。正如今日之佛道,只爭氣運香火,早不復先聖之教誨矣。不過徐兄出身逸仙書院,倒也說得過去。」

    此言一出,有儒家學子嗤笑,逸仙書院弟子面色不善。

    逸仙書院是儒家書院中的異類,所求的是三教合一的大道,因此經常被正統儒家批評近於佛道。呂長業此言,是明顯的嘲諷。

    徐弘微微一笑,起身道:「凡人之性,爪牙不足以自守衛,肌膚不足以扞寒暑,筋骨不足以從利闢害,勇敢不足以卻猛禁悍。然且猶裁萬物,制禽獸,服狡蟲,寒暑燥溼弗能害,不唯先有其備,而以羣聚邪!羣之可聚也,相與利之也。我人族能聚集在一起,所行者便是一個利字!」

    「人人可成聖賢,卻非人人已成聖賢。爲我人族謀利,天經地義,更是義不容辭。想當年雜家先賢呂不韋屯奇貨,逐利天下,呂兄今日可是要批評先祖之舉?」

    「你……」

    呂長業面色漲紅,隨後冷哼一聲道:「知不知,上矣。過者之患,不知則自以爲知。徐兄不過讀了呂祖的書,便自以爲明悟呂祖之道,在此賣弄,實是小醜跳樑,沐猴而冠。我雜家眼中之利,非商賈之利,乃仁義之利。呂祖當年囤積居奇,爲的是一展才略,以求匡君輔國,平亂救世。爲天下百姓大開太平之門,

    此利,仁也,義也!」

    臺下呂家衆人紛紛點頭,便是其他讀書人也有認可者。

    代表儒家的孔繁林也點頭應聲道:「知之爲知之,不知爲不知,是知也。知無不言,卻非胡言。呂祖之求利,義行也。」

    未等呂長業得意,徐弘笑道:「義,小爲之則小有福,大爲之則大有福。當年七國紛亂,征伐不休,呂祖有志平天下,開太平,非爲一己之私,而是爲我人族謀大利,有大義大勇。可如今域外生靈叩關西南,欲屠戮我五域各族,若令其入關,有亡國滅種之危,其害更甚於戰國紛爭。妖蠻不通詩書,不曉禮樂,尚能夠爲我五域前赴後繼,悍不畏死。而今呂祖後人,不知何爲大義,何爲小利,在高臺之上大談義利,卻不知行義取利,空言義利之無私,卻苟且以求私利,人族安危全然不顧,口舌之快不讓於人,視同胞如仇寇,御外敵而無謀,不知後日黃泉之間,有何面目去見呂祖?」

    「士不偏不黨。柔而堅,虛而實。其狀朗然不儇,若失其一。傲小物而志屬大,似無勇而未可恐狼,執固橫敢而不可辱害。今日之諸公比那西南城牆上之妖蠻,真不知何爲真士,何爲牲畜。」

    呂長業聞言,怒不可遏,正要出言,卻被徐弘打斷:「類同相召,氣同則合,聲比則應,此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亦各從其志也。既然你呂長業只謀私利,自可在五域之中潛身縮首,苟安避禍,在下無言相告。」

    「你……」

    呂長業氣得咬牙切齒,卻並未再出言反駁,而是看向一旁的法家弟子韓國士。

    韓國士中年相貌,但實際年齡並不比其他人大太多,因此能夠代表法家坐在這裏。

    方纔衆人爭論時,韓國士一直老神在在,似乎充耳不聞。此刻呂長業將目光投向他,他嘆息一聲,拱手對徐弘道:「徐兄,方纔衆位與你論理,無論是對是錯,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何必咄咄逼人?」

    徐弘微笑着道:「小知不可使謀事,小忠不可使主法。今日所論,事關兩族興衰,五域存亡,非是那小兒鬥嘴,潑婦罵街,在下可沒有絲毫貶低諸位的意思,只是時間緊迫,不得不如此。」

    韓國士眉頭一皺:「徐兄所言,某深以爲然,只是域外生靈未必不可制,妖族未必需要救,或可藉此機會,削弱二族,如此最有利於我人族。」

    徐弘搖着頭道:「右手畫圓,左手畫方,不能兩成。若人族不救妖族,只怕妖族有倒戈之意,到時候兩族同來,我人族便有滅頂之災。」

    「徐兄未免危言聳聽了些。」

    孔繁林突然開口道:「我人族之勢遠勝於妖族,妖族不能抵抗,我人族未必不行。三教聯手之下,便是妖族倒戈,他們也必敗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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