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貝曼兒嘴裏含着血,咬牙盯着近在咫尺的龐大生物,做好了拼命的準備。
手臂,腳踝,後肩,腰際……晶粒子快速凝結成固態晶骨,她的晶骨是半透明的暖黃顏色,像春天的鬱金香。
面前的陰影忽然挪動了,巨蛛掉過頭,肢體窸窣爬動。
它居然沒有繼續攻擊貝曼兒,而是朝着另外幾人的機甲衝了過去!
爲……爲什麼……!?
貝曼兒茫然地嚥下口腔裏的血,不知爲何,她覺得視野更加模糊了。
她想爬起來,可右小腿一陣劇烈疼痛——她悶哼一聲,竟半點也動彈不得。
冷汗沿着貝曼兒的額角滑落,一滴又一滴,她開始反常地冒冷汗,渾身也開始奇異地哆嗦起來。
少女的臉色變得煞白,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顫抖着手指摸向劇痛的腿……
她摸到了粘液與堅硬的蛛絲,還有溫熱的血。
巨蛛的噴吐物扎穿了她的小腿,那裏血流如注,洇溼了銀北斗黑色的軍裝。
霎時間,貝曼兒腦內嗡鳴。
她怔怔想:所以……這隻巨蛛不繼續攻擊,是因爲認定了自己已經是它網中的獵物嗎?
忽然,後方狂風涌動。
眼前白光一現,機甲雪鳩飛過少女的頭頂!
雪鳩的駕駛艙內,姜見明將操縱桿一推到底,機甲展翼,自巨蛛的頭頂飛掠而過。
巨蛛卻沒有理會,它正飛速接近山崖畔的另一架m-激電18。
此時唐鎮才鑽進駕駛艙內,擡眼就見異星生物口中噴出的粘白物質,“我……草!!”
他倉促把機身一擰,激電沿着陡崖就滾了下來,蛛絲與毒液在後頭噴濺了一路,山崖間留下大片腐蝕的焦痕。
“唐鎮!往前跑!”姜見明猛地咬牙,他剛剛就差撞上異星生物的腦袋了,後者居然沒有反應!?
雪鳩是s型機……它的注意力會放在體積更大的獵物上嗎?
他沒有遲疑,直接把雪鳩的原配主炮和兩架自己裝配的機甲炮全都打開,衝着巨蛛瘋狂開火。
強光與煙塵,碎冰與亂石,一時遮住了異星生物的頭顱。
突然,巨蛛體內發出怪響,卵圓形的腹部噁心地蠕動了一下,尾部猛地噴出極長的蛛絲!
這要是被纏上了只有一個死字,雪鳩險之又險地斜身避開,迴旋至半空。姜見明打開駕駛艙攀住機體前胸,清喝一聲:“賽特——”
青黑色機甲應聲飛來,駕駛艙內沒有人,只有智腦的光閃爍在屏幕上。
〈警告,高危警告……〉
賽特的聲音異常尖利:〈最新智能匹配結果,與b級異星生物‘鬼面腹蛛’匹配度達到68%……〉
〈請主人即刻遠離,汪汪汪!請即刻遠離,汪汪汪!〉
姜見明心裏倏地一沉……亞種,是指普通異星生物特殊突變後的物種,遠比同類強大,且不可預測。如果智能匹配的匹配度在80%~30%之內,就有亞種的可能。
而按照賽特所說,這隻傷殘的巨大蛛態異星生物,或許並不是c級亞種……
它是b級亞種!
這情況絕對不正常,但現在沒有思考的時間。就在雪鳩與激電平行的瞬間,姜見明縱身一躍,直接從機甲雪鳩身上落回了激電的駕駛艙內!
〈收到,控制權已交換汪!〉
姜見明雙手按上操縱檯,目光快速對應着隊友的定位光點找人,同時打開小隊裏的通訊:“都冷靜點,聽得見我說話嗎?”
然而……場面已經徹底混亂了。
喬早就被嚇跑了膽,這時候調轉機甲就往下坡跑;艾麗見巨蛛居然朝這邊飛速爬來,尖叫着不管三七二十一也開始跑;唐鎮想回頭去救貝曼兒,差點斜地裏撞上李有方的機甲……
局勢已經控制不住了,這根本不是可以與異星生物交戰的狀態。
姜見明在瞬間就下了判斷:“——別調頭了,所有人直接往前跑,全速!!”
唐鎮吼道:“曼兒的機甲壞了,我要帶她走!!”
姜見明操縱着激電下落,直接在半空中就切換成和幾個隊友一樣的陸地形態,四條機械足轟然落地。
“唐鎮。”
他聲音冷透,“想救人就聽我的,現在先走!”
“……”唐鎮眼睛血紅,咬牙兩秒,激電轉向,緊緊跟在姜見明身側。
姜見明衝他點點頭,側過眼用腕機對智腦吩咐:“賽特,升至高空繞行,等目標被我們引走之後,你用雪鳩帶貝曼兒過來。”
雪鳩越過巨蛛飛到高空。巨蛛擡起腹部噴了幾次蛛絲都沒有打中,就繼續追趕地面上的五架激電去了。
姜見明擡頭,深深望了一眼雪鳩的背影。
果然……
當激電在前面跑的時候,這東西就不理會體積更小的雪鳩了。
雪鳩比激電的速度快得多,只要趁巨蛛追逐他們的時候折返回去,完全可以把貝曼兒救回來。
這一路他們躲避着後方不停噴來的蛛絲,瘋狂全速奔跑,將荒谷山岩全都拋在身後。
夜幕降臨的時候,頭頂的陰雲也追了上來,又是一場風雪呼嘯。
寒風中,姜見明確認了巨蛛已經不在後面,打開通訊頻道:“停下吧……都停下!”
這時候幾乎所有人腦子都渾渾噩噩,姜見明扯着嗓子喊了有半分鐘才把隊友們都叫停下來。
幾架機甲拖着沉重的機械足,艱難地在大風雪中繞到背風處,靜了下來。
通訊頻道里一片死寂,沒人說話,只有每個人粗重的喘息聲。
大約過了足足有一分鐘。
唐鎮沙啞道:“……還有力氣動的人,下來和我一起搭帳篷。”他說着,推開了駕駛艙口,搖晃着跳了下來。
片刻後,李有方、艾麗和喬也麻木地下了機甲,每個人的臉色都一片死灰,肢體僵硬。
姜見明沒有動,他眼神有點渙散地喘息着,用發抖的手指在身邊摸索,抓出晶粒子鎮定劑和幾針藥劑,挽起袖子一針針打進臂肘上。
他的體力早就已經到極限了,疲憊與痠痛灌滿了四肢百骸。
如果不是因爲精神上還繃着最後一根線,他甚至覺得自己隨時都能癱在駕駛艙裏睡個昏天黑地。
風雪越來越大了。